正文 第十六章 問官;問法——兼替農民馬隨意說話(2 / 3)

這難道不是你們冰冷的理念麼?

你們在事後,即馬隨意成為敗訴的原告的一年多之後麼?

明明早就能意識到但自己們的麵子才更重要!那怕換一種做法一點兒也不損害你們的麵子反而會使你們形象可愛些!表麵上看,馬隨意敗訴了,但你們就因而光彩了麼?工作方法被裁決在“並不犯法”的界線,如此之低的水平有什麼光彩的?

我還要質問一審二審法院:法律上沒有條文可依,法律之外是否還有情理?法官都是隻懂法理不懂情理之人麼?法庭是那種隻講法理根本無視情理的地方麼?

果而如此,法律上還製定了庭上調解庭外調解兩條幹什麼?

我很奇怪兩級法院為什麼在此事上都不進行調解?

站在情理的正確立場上,切身想象一下一個救過那麼多人的農民的感受,勸鎮裏的幹部們做得像點兒幹部的樣子——這麼調解是否竟有損了法律的嚴正呢?

當然,這就需要將一個農民和一些鎮幹部,看成同樣有尊嚴同樣在乎麵子的人……

卻分明的沒有這樣做。

於是——個一向以救人為天經地義之事,一向救人並不圖名圖利,並且在最直接的一次落水事件中救起了兩個人,並且在自尊心受了嚴重傷害的情況之下一如既往地還救起過人的——普普通通的農民,被中國的兩級法院宣判——他僅想討回一點點自尊心的要求,是法律不予支持的!

而這一切竟是由倡導見義勇為的一次表彰大會引發的!

是否太具諷刺意味了?是否太黑色幽默了?

而我不禁聯想到另外一些事,都是從電視裏看到的真實的事:

交通警察以維護交通規則為由,阻攔一輛馬車的通行,不顧車上躺著呻吟不止的孕婦,結果造成人命死亡……

門衛以正在執勤站崗為由,對發生在麵前的光天化日之下的強奸暴行熟視無睹……

傳達室工作人員以“內部電話不外借”的“規定”為由,拒絕危難者的哀求……

港口官員同樣以“上邊有規定,先交錢後出船”為由,麵對跪於眼前的漁民家屬們冷若冰霜,結果漁民們隻有在風暴中葬身大海……

醫院為了實行救死扶傷,在從血站取不到血漿的緊急情況之下,向武警部隊求援,抽取四十餘名武警戰士的鮮血使孕婦母子的生命得以雙全,但卻要受通報處分,因為違反了有關方麵的規定……

什麼規則、規章、規定,難道不都是人定的而是“上帝”定的麼?難道不是人為了人才定的麼?但在某些中國人那兒,尤其在某些中國的大官小官那兒,卻僅僅成了“權”意識的一部分。成了冰冷的東西。

冰冷到什麼程度?——冰冷到仿佛高束於人性和人道原則之上的東西!

有時甚至連綠豆粒大的幾個官甚或僅僅一個官的一句話,也似乎足以具有“鐵律”的意味兒。在它麵前,某些事變得極為荒唐了;在它麵前,情理常被顛倒了;在它麵前,普通人蒙受了天大的委屈而無處可訴;在它麵前,有時連人命也仿佛不算什麼了!

這些中國人,這些官們,多像俄國作家們筆下沙皇時代那些醜陋而又愚蠢的冷酷的人物和握權小吏!

我們什麼時候可以使他們明白?——在這個世界上,不該有什麼另外的東西是高於人道和人性原則之上的;為了使人道和人性原則居於神聖,現存的一切規則、規章、規定,其實都是完全可以也完全應該靈活的事情……

或許,我不值得又激動起來?

論“泡沫”

經濟學中有一種說法是:泡沫經濟。

對於經濟學我是門外漢,但對於泡沫現象,我在生活中倒是比較地見慣了。

以我有限的常識而言,泡沫大抵生成於水吧?或起碼是與水相反應的現象吧?如石灰,如硫磺,由塊狀而散碎,由散碎而粉細,隻要不遇水,是怎麼也不會起泡泛沫的,一旦遇水,則頓時泡沫翻騰。水本身也會起泡沫。如一塘死水,漚困久之,水色漸變,水麵遂有泡沫。這是由於水中的腐物汙染了水,起了生化反應。卻不過就是塘邊薄薄的一層,絕不會越聚越多,漫上塘岸的。一塘死水的肮髒,往往是從水底下開始,在塘邊上呈現的。聞一多曾在他著名的詩《死水》中這麼描述:讓死水酵成一溝綠酒漂滿了珍珠似的白沫;小珠們笑聲變成大珠,又被偷酒的花蚊咬破。那麼一溝絕望的死水,也就誇得上幾分鮮明,如果青蛙耐不住寂寞,又算死水叫出了歌聲……

水庫的水是不大會起泡沫的。因為它有活的源。而且,每一開閘,新水流入來,舊水瀉去,可保水質的澄清。

江河湖海當然也是不會起泡沫的。除非遭到極其嚴重的、極大麵積的汙染。

一壺淨水,沸而又沸,即使燒穿壺底也不會起泡沫。水變汽而已。

缸裏的醬卻是會起泡沫的。

沒有水的介入,豆不能自然成醬。在醬缸裏,嚴格意義上的水已不複存在。倘缸中的醬很滿,缸蓋壓得太嚴實,那麼起了泡沫的醬,甚至可能使缸體龜裂。這證明醬的泡沫的生成,有一定的持續性,且有不可忽視的膨脹力。不消說,此時的醬已不能再是佐料,它肯定臭了……

粥也是會起泡沫的。因為一切的糧食中,皆含有天然的膠質成分。在開鍋的情況下,糧食中的膠質被煮出,成糊。糊狀的粥的泡沫是黏的。而黏的泡沫是不易破的。此時若插一根管子入鍋,可吹出肥皂泡似的泡泡……

由於各種病都找上身來了,我也就每天親自熬藥了。中藥被熬時是最容易起泡沫的。我服的中藥十幾味之多,生化反應迅速,乍沸泡沫便起。用筷子攪是不行的,吹也是無濟於事的。後來有了經驗,知道應該用漏勺連續抄底,且要擰小火苗。中藥的泡沫何以會那麼快就泛將起來呢?十幾味中藥的生化反應就不去論它了,火候失控也不消說了——原來泡沫一旦形成,遍布水麵,則便在水麵與空氣之間,連成一片真空。這一片或一層真空,阻礙了蒸氣的順暢上升。於是蒸氣之力,“托舉”泡沫,而新生成的泡沫,亦拱頂上麵的泡沫,使真空層越積越厚;更厚的真空層,對藥缽中的水有吸力。此時若無措施,隨著泡沫的湧出,藥缽中的水頃刻即被吸幹,藥也就焦了……

依我想來,“泡沫經濟”的現象,其生成的過程,大致若此。分析“泡沫經濟”,首先必有太多種的非經濟規律的因素,摻入了經濟規律的清水中。對經濟學是門外漢的我,不知怎麼,總相信它的規律本身當是相對清澄的。其次,泡沫即起,卻視之任之,以為熬藥哪有不起泡沫的道理,以為泡沫並不可怕,攪攪自然落下。於是很斯文,如我熬藥那般,一手背後,一手持雙筷子,輕輕地僅在一層泡沫間攪。其實應該抄底地攪,破壞那層泡沫也就是那層阻礙水氣順暢上升的真空層。這真空層被破壞了,水氣無阻,藥汁便沸而不溢了。在“泡沫經濟”中,那一層真空層意味著什麼呢?利益而已。形形色色的個人和大大小小的集團的利益,氳氤一片。這一種利益,靠了泡沫的掩護,將國家這一口缽中之水、之汁,吸出缽外。

所以可斷定,凡泡沫經濟發生過程中,非法的經濟勾當比正常的經濟形態下要多得多。藍煙紫氣,反應過後,對國家對公眾什麼有益的東西也不會剩下,一片肮髒罷了,一片狼藉罷了。那反應的效能,亦即所謂價值,皆隨藍煙紫氣一並溢去也……

破壞那泡沫的漏勺,好比保障經濟規律的法。其抄底,又好比直攪非正常的經濟因素。不管它們是黃連,還是甘草,亦或鱉甲、龜板之類……如是,經濟規律之水方可沏好茶,可煮好粥,可釀好酒,可化汽而升,可成汁不凝……

中國經濟之立法滯後於經濟發展的現象,不應該再繼續下去了。具前瞻性而不是“馬後炮”,才顯一切經濟學家的作為……

論林黛玉的不“醋”

一部《紅樓夢》,造就了幾代的評“紅”家和“紅”學家。無論就四大古典名著來談論它也好,還是就十大古典名著來談論它也好,它都是擔得起那個“大”字的。也無論過去、現在還是將來,它的名著地位都是鞏固如磐不可動搖的。而且,在所有中國小說中,它是至今擁有讀者最眾多的一部。

我一向認為某些文學作品是有性別的。

相對於男性氣質顯著的《三國演義》和《水滸傳》,《紅樓夢》乃是一部女性氣質纏綿濃厚得溶解不開的小說,如奶酪,如糯米糕,如雨季鎖峰繞崖的霧。即使我們讀者的閱讀心理似水,也是不能將它那一種纏綿濃厚的女性氣質稀釋的。而且,即使將其置於世界文學之廊進行比較,恐怕也找不出第二部由男人寫的,卻那麼的女性氣質顯著的長篇小說。日本的《源氏物語》與之相比,隻能算是中性的小說。古今中外最優秀的女性作家們寫的所謂“女性小說”,也都不及《紅樓夢》的氣質更女性化。

賈寶玉雖然是男主人公,但除了他生就的男兒身這一點,其心理、性情和思維方式,也都未免太女性化。倘若寶玉是今人,做了變性手術,那麼無論以男人的眼還是女人的眼來看他,將肯定比女人更女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