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過了莒國之境,總算回到了齊國,便見招來帶著千餘勇士在岸上迎接,他們得了
伍封的飛鴿傳書,帶了士卒過來,已經在岸上駐等了多日。
伍封棄舟登岸,讓天鄙虎和樂浪乘押著餘皇大舟東行入海,繞到五龍城去,如此繞海而行,
費時數月,伍封自然不能隨船而行,要改行陸路了。
陸行便快捷得多了,第三日到了臨淄城外,伍封先到城外晏缺墓前拜祭,然後帶了妙公主
和楚月兒入城,到宮中去見齊平公,小鹿等人帶著士卒扶了葉柔和蟬衣的棺槨入了封府。
齊平公在後宮花園等著,遠遠見伍封三人過來,笑道:“快來快來。”
三人上前施禮,齊平公早得了消息,拉著妙公主的手,笑眯眯地道:“妙兒如今可是長大了,
眼見也要做母親了!”
妙公主笑道:“父君,我那小弟弟呢?叫人抱來瞧瞧。”
齊平公笑道:“這小子頑皮之極,與你相比也不遑多讓,貂兒正給他沐浴,換了衣服便來。”
妙公主道:“我們都是一家人,便見一見,為何還要換衣?”
齊平公笑道:“那是非換不可的,適才這小子在貂兒身上撒了一泡大尿,弄得甚是狼狽,貂
兒也隻好換衣去了。”
妙公主睜大了眼,笑道:“弟弟好生了得。”
齊平公笑道:“其實你小時候也是一樣的,寡人每日要換十幾套衣服。”
妙公主嗔道:“父君怎又扯到我身上來?”
伍封笑道:“國君今日告訴了我這事,那我便有了主意。日後公主生下了兒子或女兒,多半
是像極了公主,我便用牛皮做一套衣,不幸被淋濕了,隻須抹抹便成了,免得每日花上四五個
時辰沐浴更衣。”
齊平公笑道:“封兒這主意不錯,寡人當年怎未想到呢?”
眾人說說笑笑,坐在花園之中,這時田貂兒帶著宮女從廊上走了過來,妙公主忙迎了上去,
便要從田貂兒懷中接過那小孩兒。伍封和楚月兒忙道:“公主!”
田貂兒搖頭道:“妙兒有喜,可使不得力。”
妙公主道:“弟弟才數月大小,能有多重?”回首向齊平公看去,齊平公也搖了搖頭,道:“萬
萬不可。”
妙公主歎了口氣,伍封和楚月兒上前向田貂兒施過了禮,楚月兒伸過手去,將那小兒薑積
抱在懷中,妙公主探過頭來,看了好一陣,甚是喜歡,道:“弟弟睡得正香。”
田貂兒牽著她的手走過來,笑道:“積兒每日要睡七八個時辰呢。”
楚月兒抱著薑積端詳了好一陣,笑道:“世子生得十分俊秀,不過我總覺得他像燕兒多些。”
齊平公笑道:“月兒說得不錯,這小子不大像母親,反而像姨母。”
伍封見薑積生得精致有趣,不象自己的兒子伍早兒虎頭虎腦,笑道:“世子比早兒年幼,不
過早兒以後見了他,卻要叫喚他一聲‘舅舅’,世子可是大占便宜了。”
齊平公道:“寡人總覺得積兒身子有些弱,比不得妙兒小時候壯壯實實,日後封兒須教他些
劍術,一來強身,二來增些本領,免得像寡人這麼文武不就。”
田貂兒道:“國君已賜了龍伯太子牙傅一職,龍伯還不知道吧?”本來她一直叫伍封為“大將
軍”,眼下也改口稱“龍伯”了,可見伍封這“龍伯”之名,眼下已是傳遍了列國,她比伍封大不了
幾歲,也不好意思學齊平公般叫他“封兒”。
伍封笑道:“原來我在吳國轉了轉,國君既加我的官,又賜了金帛,我這麼大大的升官發財
了,全靠了公主的臉麵。”
齊平公笑道:“話卻不能這麼說,封兒是天下奇才,所向無敵,既然能當楚王的師父,自然
能做齊國的太子牙傅,楚王賜你‘龍伯’之號,寡人也照樣賜了這名號,免得寡人的女婿成了它
國的‘龍伯’。你瞧,寡人也做了塊‘龍伯’金牌給你。”
伍封接過金牌,心道:“這龍伯兩個字是我平定徐乘海盜時隨口說說,不料傳了開去,竟會
變成楚、吳、齊三國給我的封號,這真是意想不到。”
田貂兒道:“龍伯在吳越縱橫無敵,父兄也好生歡喜,認為龍伯為我們齊人揚威在外,一洗
當年艾陵之恥。”
伍封歎了口氣,道:“可惜柔兒隨我去吳,卻未能生還。”
齊平公搖手道:“人生在世,生生死死本是常事,夫君妻妾,本就有個離世的先後,封兒無
須太過傷心。”
這時,薑積忽然醒來,張開小嘴大哭,齊平公忙道:“這小子多半是餓了。”
田貂兒從楚月兒懷中接過薑積,轉到廊後去了。
眾人說了一陣兒閑話,齊平公吩咐安排酒宴,又命寺人去請相國田恒一家人來飲宴,對伍
封道:“前些時春雨綿綿,國內多處水澇,浸損土堤,眼見便要入夏,到時候水勢大漲,隻怕會
決口淹沒農田,相國這些天四處察看,昨日才回臨淄。”
伍封道:“巡視堤防是件苦差,相國可有些辛苦。”
齊平公道:“封兒手下人才濟濟,你雖在外麵,家臣卻將萊夷治理得井井有條,這次的水澇
唯有萊夷未受浸害。”
伍封心道:“我手下的幾個孔門弟子極有才能,當大國之相也可以,何況是小小的萊夷?”
田貂兒喂飽了薑積回來,道:“一陣間燕兒定會隨來,她前些時又病了一場,龍伯好好陪她
說說話,燕兒定會高興。”
伍封明白田燕兒的心思,知道她心結難解,隻是她已經許嫁趙無恤,自己又能幫上什麼忙?
最多也隻能陪她說話,安慰一番而已。
入黑之時,田恒入宮赴宴,田燕兒果然也隨了他來。
伍封上前,向田恒定拱手道:“相國。”
田恒依然是精神飽滿之極,隻是鬢間多了幾縷白發,笑道:“半年沒見,龍伯越發地顯得雄
壯了。”
伍封又對田燕兒道:“燕兒可清減了不少。”
田燕兒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伍封問田恒道:“為何不見右司馬?”
田恒道:“盤兒與鮑大司馬一起去了琅琊。”
眾人說了幾句,一起到了後殿,殿上案幾早已經排好,齊平公與田貂兒坐在中間的大案之
後,伍封和田恒等人這才各自入座,妙公主和楚月兒拉著田燕兒坐在一旁。
案旁各鋪了數鼎,鼎內無非是各內肉食菜肴,寺人宮女穿梭似地奉上酒飯,殿下編鍾竽笙
奏響,眾人飲了數觴,齊平公揮手讓殿下的笙竹停了下來。
伍封道:“相國鬢間見白,想是操心國事所致。”
田恒歎道:“眼下齊國有三事可慮,本相晝夜苦思,難以安寢。”這人倒是操心國事,即使
是家宴,也忍不住談起公事。
齊平公問道:“哪三事可慮?”
田恒道:“其一,齊國在晉國六卿之亂時,支持範氏、中行氏,與晉為惡,又因衛國之事與
晉人交戰多年,齊晉之間仇深得很。本相與趙氏結親,原想借趙氏之助,使齊晉結盟,可惜為
智瑤所阻,事不能諧。晉國境大兵盛,倍於齊國,不能不讓人耽心。”
伍封和齊平公不住點頭,知道這事情的確令人憂心。
田恒續道:“晉強而齊弱,聽說宋國與晉國立盟,宋國滅曹之後,其勢漸大,雖然比齊國大
有不如,但也不可小覷。”
伍封道:“晉有宋助,齊國若得鄭衛為盟,便可消晉宋之勢。”
田恒點頭道:“不錯,齊國要與晉人相抗,非得聯合鄭衛不可。鄭國是齊國的盟國,但鄭人
素來無信,多年來晉強依晉、楚強依楚,鄭臣之中有向晉者、向楚者、向齊者三派,本相總是
擔心它會背齊而向晉。而衛國君位反複,國勢不振,齊晉插手其間,交戰多年,若晉勝而立偏
向晉國之君,衛必向晉而仇齊。此為第一可慮之處。”
伍封沉吟道:“就算得了鄭衛二國,也不足以牽製晉國。依微臣之見,晉楚爭霸多年,仇殺
似海,齊國若能與楚國聯手,便不懼晉國了。有楚國在晉國之南,晉人不敢輕易東向;有齊國
牽製住晉國,楚國又不怕晉人南下。”
田恒點頭道:“龍伯言之有理,景公時晏子使楚,盟約未立,本相正想覓一能言之人入楚為
盟,可惜未得其人。”眼光向伍封瞧來。
伍封心道:“使楚之人自然以我為佳,但此事可緩,公主生產事急,我剛從吳國回來,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