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早有此心,所以趙高此言一出,他便上了鉤,答應勸諫皇帝。趙高見李斯著了道兒,就專門在秦二世玩得正高興的時候,派人告訴李斯來奏事。李斯來到宮門求見二世,二世當然不高興,一連幾次之後,二世就非常生氣,責備李斯說:“你難道是想讓我住旅店一樣的房子,吃看門人吃的食物,幹奴隸幹的活計嗎?”秦二世不但這樣斥責李斯,而且把自己的牢騷說給趙高聽。趙高一聽,時機到了,於是就對二世說:“李斯自恃擁立皇帝有功,對沒有得到更多的封賞不滿,大概是隻有割地封王才能讓他滿意吧!丞相的兒子李由擔任著三川郡的郡守,可因為楚地的強盜陳勝是丞相家鄉的人,所以李由隻是守城而不肯出擊,任由強盜橫行於天下。據傳李由和強盜還有書信往來,不過,我沒有查清楚,所以不敢向您彙報。而且,丞相在外,權力比陛下您還要大得多呢!”
秦二世聽趙高如此說,大為震驚,一麵接連派出使者前往三川之地調查落實,一麵責備李斯身居三公之位,為什麼讓盜賊猖狂到這種地步。李斯見秦二世如此斥責自己,心裏十分害怕。為了保住高爵厚祿,他改變策略,千方百計地惴摸秦二世的心意,以求自保。為了達到取悅二世,保住自己高官厚祿的目的,李斯上書秦二世,建議采用督責之術。李斯說:英明的君主既要能夠全麵掌握為君之道,又要對下行使督責的統治術。對下嚴加督責,那麼臣子們就不敢不竭盡全力為君主效命。如果不行督責之術,那麼,即便是堯、禹這樣的君主,其身勞於天下之民,徒務苦形勞神,以身徇百姓,天下就成了君主的鐐銬,這樣的君主,實在是沒什麼樂趣。
那麼,君主應該如何做呢?李斯教給秦二世的辦法是,嚴刑酷法加上君主的獨斷專行。他說,君主要嚴厲地督責輕罪。輕罪尚且嚴厲督責,何況犯有重罪呢?所以百姓才不敢犯法。此外,君主還要大權獨攬,要駕馭群臣,而不能被臣下所影響,因此要專斷。君主集權專製,權力才不會落入臣下手中,然後才能斬斷仁義之路,堵住遊說之口,困厄烈士的死節行為,閉目塞聽,任憑自己獨斷專行,這樣就不致被仁義節烈之士的行為所動搖,也不會被勸諫爭論所迷惑。如此一來,臣下才能沒有離異之心,天下才能安定,天下安定才能有君主的尊嚴,君主有了尊嚴才能使督責嚴格執行,督責嚴格執行後君主的欲望才能得到滿足,滿足之後國家才能富強,國家富強了君主才能享受得更多。所以督責之術一確立,君主的任何欲望就都能滿足了。群臣百姓想補救自己的過失都來不及,哪裏還敢圖謀造反?
李斯的這一套“督責之術”,當然為秦二世所歡迎。於是,秦二世對臣下和民眾“行督責益嚴”,那些殘酷壓榨人民的虎狼之官被稱為“明吏”,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被視為“忠臣”,而秦王朝治下的社會“刑者相半於道,而死人日積於市”,整個社會成了一座大監獄、大刑場,人人自危,苦不堪言。
但是,李斯的“督責之術”並沒有緩解他和趙高的矛盾。李斯發覺趙高仍然不肯放過他,於是就給秦二世上書,指責趙高專擅賞罰之權,有傾危社稷之嫌。他列舉春秋時司城子罕主政宋國,劫持君主;齊國田常富可敵國,收買人心,竊取齊國國君權力,弑齊簡公於朝堂等例子,說趙高就是子罕和田常一類別有用心的人。李斯還告誡秦二世防患於未然,及早去掉趙高,以免大禍降臨。可是,李斯萬萬沒有想到,秦二世早就被趙高洗了腦,不僅認為李斯這是在誹謗趙高,而且還擔心李斯謀害趙高,就暗中把李斯的話告訴了趙高。趙高聽了,自然是惡向膽邊生,恨不得將李斯生吞活剝。趙高反咬一口說:“丞相現在憂慮的是我,等我死後,丞相就要幹田常所幹的事了。”二世聽了勃然大怒,就將李斯交給趙高來審理。
秦二世送羊入虎口,我們可以想象得出,趙高是如何對待李斯的。據《史記·李斯列傳》記載,李斯被捕入獄後,在獄中大發感慨,認為自己為二世這個昏君謀劃國事真是一大悲哀,他自比關龍逢、比幹、伍子胥,說自己忠非其人。接著又指出秦的暴政與自己無關,都是秦二世搞出來的,秦二世前有殺兄奪位之舉,現有戮忠臣用小人之行,不是自己不盡忠進諫,而是秦二世根本就聽不進去逆耳的忠言。除了大發感慨,李斯還多次上書給秦二世為自己翻供,拚死掙紮。但是,他的上書都讓趙高給扣了下來。趙高指誣李斯和其子李由謀反,把李斯一族和他的門客都逮捕關押起來,對李斯嚴刑拷打,最後,李斯痛不欲生,屈打成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