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還是不放心,說:“要不,讓我去?”
娘姓曾,名子娥,出身名門,老家是江湖上有名的山脈世族冀北曾家。
我外祖父名諱喚作曾天養,建國之前的民國時期,江湖術界五脈高手曾經齊聚中嶽嵩山,在太室嶽廟論道參玄,比試高低,最後有六人並雄於中極峻天,遠超術界其他人物,被誦為“五行六極”:
東木鬼醫青塚生;
南火邪卜太虛子;
西金妖命血玲瓏;
北水怪法曾天養;
中土神相劉七天;
逍遙道真劉易天。
山術又稱法術,所以曾天養便為“北水怪法”,也稱不死老怪。劉易天是我二爺爺,因年輕時出家為道,修得六相全功縱橫江湖,與我爺爺劉七天並稱中土兩極。
所以,老爹和娘的結合,其實就是劉家和曾家兩大世家的聯姻。
家學淵源,娘的山術本領也很高,但還是被老爹給攔下了:“屍合都是老屍抱新屍,這次的屍合是男抱女,那麼女是新亡,男是舊死,所以男屍厲害,對你不利。還是我去合適。就這麼定了。”
老二也嚷嚷著要去,又被老娘一筷頭敲下。
“爹,董伯伯說要你給他帶酒。”臨走的時候,我想起來了董福全的交待。
“這老東西!”老爹說:“帶個毛!我都不舍得喝!把老葫蘆拿上。”
老葫蘆裏泡的是老爹配製的藥水,還有銀杏葉子,我拿給了老爹,老爹係在了腰上。
我和老爹一人一輛自行車,騎得幾乎把車輪子給蹬飛,老爹兀自嫌慢,說還不如用腿腳快。
我心想那你騎車幹什麼?後來又一琢磨,一個老漢在路上健步如飛,得引起多少人圍觀?還是騎車好,能掩人耳目。
進了朱家村,還沒到河邊的案發地點,我和老爹就聽見蔣赫地的聲音:
“不是跟你們吹,別看老子是玄門副脈的人物,可名頭之響,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那真是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
“劉一水那老東西,在還沒成老東西的時候,跟我初次見麵,一看我的麵相,哎呀,那個驚得,真是屁滾尿流,五體投地!
“你們猜他說什麼?他說我真是福祿壽俱全的好相貌,連潘安、宋玉活過來都會被氣死!你們倆別不信!
“不是老子吹牛,老子年輕的時候,來說媒提親的差點把我們家門檻都踏爛,清一色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站成一排隨便我挑……”
遠遠就看見那朱喜文沒心沒肺的,一邊聽,一邊點頭,跟小雞啄米似的。
朱豪文是死了媳婦兒子,正難受,蹲在地上抱著頭,一動不動。
他們的娘已經不在那裏了,估計是回家給董福全弄飯菜和饃了。
“老劉來了啊!”董福全眼尖,瞧見我們父子,趕緊站起來迎,還左顧右盼看看,說:“酒呢?”
“沒有!”老爹說:“你個老東西,不喝酒的時候,嘴上還沒個把門的,喝了酒,天曉得惹下什麼禍!剛才不是說我見了你要五體投地嗎?怎麼著,我給你跪一個?”
“哪有,哪有,你肯定是聽錯了,哈哈哈……”董福全堅決否認,回顧別處:“哎,飯菜來了!”
回頭一看,朱豪文的娘挎個籃子,低著頭,邁著小碎步,不快不慢地朝我們這邊走來。
沒來由的,我看著這老太太,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怎麼走路輕飄飄的,一點聲音都沒有?
而且這麼安靜,絲毫都沒有之前的潑辣。
“來人是誰?”老爹也警覺了起來。
“是我娘啊。”朱豪文說:“來給我叔送飯的。”
朱豪文之前還罵董福全是老東西,要批鬥到死,現在就親熱的叫叔了。
我心裏十分不朱豪文屑翻臉比翻書還快的性子。
隻見老爹搖搖頭說:“我怎麼瞧著你娘有些不對勁兒啊。”
老太太已經走到了我們跟前,可還是低著頭,也不動,也不吭聲,像是個做錯了事情等著大人處罰的小孩子。
“娘?”朱豪文奇怪的問:“你耷拉著頭是咋回事?這是劉家村請來的先生,不是外人,你不用羞答答的不敢見……”
不等朱豪文說完,老太太突然抬起頭來,那張臉,滿是青氣,一雙眼,全是血色,猩紅閃爍,她的五官扭成一團,嘴角抽搐著獰笑!
“啪!”老太太把籃子蓋到了朱豪文的頭上,飯菜淋了一頭,熱湯澆的朱豪文“哇哇”亂叫,可聲音又戛然而止。
因為老太太的手已經掐住了朱豪文的脖子:“這是我的地方!是我的!叫他走!快叫他走!嗬嗬……”
老太太嘶聲低吼,喉嚨裏咯咯亂響,我和朱豪文都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