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冬日。
歲末,吆喝聲不斷,喜氣洋洋。
唯江南最有名的大夫家門口跪著一男一女。
日落月升。
夜幕降臨。
燦燦星光爬滿天際。
饅頭白嫩,帶著淡淡的香味。
她想,那應是給他們的。
輕輕喟歎了口氣,捧著饅頭,何沁舞轉看身旁漂亮的小臉蛋,“銘生,餓了嗎?”
月光灑落一地銀光,清風拂來冬日的淒寒。
何銘生的小手伸過來,拿起饅頭就啃。
其實,他不餓,他沒有食欲。
可是,他不能讓姐姐擔心。
何沁舞看著他吃,笑了,自己也啃起另一個饅頭來。
啃完饅頭,“姐……”何銘生喚她,拉住了她的手。
“嗯?”何沁舞將所有的疲累收藏好。
何銘生看著她,眼珠子亮亮的,在笑。
何沁舞不知道他在笑什麼。
他是個極其聰明而敏感的孩子。
她知道,如果笑有味道,那他的笑容嚐起來一定是苦澀的。
何沁舞微微驚訝地看著專注而認真地研究著她的手掌心的何銘生。
“姐,你的生命線很長,一定會長命百歲的。”
她的眉間藏滿心事。
“姐,你會生很多小娃娃耶。”
她的腦袋一時轉不過彎。
“姐,你的命不錯哦,往後,少不了錦衣玉食的生活。”
何沁舞又是一呆,下一瞬,賞了小鬼一記重重的栗子頭。
“人小鬼大!”
何銘生要笑不笑地看她,眼神變得深沉,那種深沉的眼神不是一個十來歲的孩子會擁有的眼神,他說,“姐,等我長大,我要讓你過錦衣玉食的生活。”
“總之,姐的命很好,雖然會有些小小的坎坷,但是,最後總會心想事成的。”
說完,何銘生放開了她的手,表示已經看完了。
何沁舞挑了下眉,微微笑著,再給他一記大爆栗,“小鬼頭,人生如果早就知道結局,那活著就沒有意義了,懂嗎?你要再胡說八道,我就找塊布把你的嘴巴堵起來!”
何銘生吃痛地抱住頭,“姐,我說的是實話嘛……”他委屈得想哭。
她知道他是想讓她寬心,可是,他這樣,隻是讓她更難受。
何沁舞故意掄起了拳頭,目露凶光,“你還敢——”
她的話頓住,倒抽一口冷氣。
她半驚半疑地看著何銘生。
他的眼神是不會那麼凶狠的,他的氣息不可能是獸性的,他的眼剛剛還是黑色的,而不是紅色。
除非——
“吼——”從何銘生的喉嚨裏發出的是野獸的吼聲,他的目光對準何沁舞,顯然把何沁舞當成他的獵物。
一心隻想著把獵物撕碎,飲血。
“銘生!”何沁舞想把渾身都是野獸氣息的孩子喚醒。
她想試著跟他說話,拉回他的些許神智,明明了解,這樣做的效果是微乎其微。
果然,何銘生吼叫著向她撲了過來。
何沁舞險險避過,花容失色,忙用力拍打眼前的紅色門板。
她為他心疼,心疼他的一無所知。
心疼他的心靈被藥物控製,身體不得自由。
此時,何銘生又衝著何沁舞一個猛撲,她閃避不及,給了何銘生機會。
“不要,銘生!”傷了她,他清醒後,一定會自責,一定會。
她喊著,她推拒著。
可他就像一隻真正的野獸,力氣大到不行。
何銘生聽不見任何話,他的牙齒狠狠地咬上了何沁舞的脖子,他的眼神中充滿了快意,讓她感到前未有的劇痛。
身後的門開,頭頸遭人重擊,何銘生眼前一黑,昏倒在何沁舞身上。
何沁舞有些吃力地抱起何銘生,看清救她的人,咚地跪在地上,“大夫,求求您,您一定有辦法,求求您,救救我弟弟……救救他……”
年過半百的男人看到她脖子上的傷,皺起了眉,他說,“我說過,不要接近他,他無藥可醫,別再費心了,也別再跪在這裏,你就算是跪死在我的麵前,我也救不了他。”
“大夫,一定有的,一定有什麼辦法可以救他,對嗎?請您試試好嗎?……”何沁舞著急著。
年過半百的男人歎一口氣,接過何沁舞懷裏昏迷的何銘生。
“大夫,他怎麼樣了?”
男人還來不及把診脈的手收回來,何沁舞便心慌地追問,滿心憂慮。
她就隻剩下他一個親人了啊……
“常言道,藥醫不死病,佛度有緣人。”男人喂何銘生吃了一顆藥丸,道,“這藥應該可以讓他舒服些,但治標不治本,斷魂出手,這孩子竟然沒有死已經是萬幸中的萬幸了,普天之下,能救他的隻有鬼煞一人。”
男人將何銘生交還給何沁舞,雖覺殘忍,但還是直截了當地挑明了講,“如果你不能請動鬼煞,這孩子活不過這個月。”
“怎、怎麼會?”臉色瞬間一白,何沁舞倉皇追問,“大夫,請問,我要到何處尋鬼煞?”
暗歎一口氣,男人神色柔和卻堅定,“我不知道,也沒有人知道。”
頓了頓,見何沁舞震驚得失了魂,他輕聲又道,“不過,聽說,鬼煞最近來了江南,有人見他在江南湖畔出現,我想他是來看今年的花燈會的,不過,照這孩子的情況怕是撐不到那個時候了,但是,你還是可以去江南湖畔碰碰運氣。”
聞言,何沁舞不由得渾身發顫……
難以言喻的悲愴襲上心頭,何沁舞不肯放棄希望,她顫巍巍地又問,“那、那除了鬼煞沒有人可以救我弟弟了嗎?……”
沉默了一下,男人不想這般殘忍,卻又不得不斬斷她的希望,“沒錯,所以,別再在我這裏浪費時間了,醫者父母心,如果我能救這孩子,我早就救了,姑娘,你還是趁著有點時間去尋鬼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