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皮肉碎沫被銳鞭帶走,劇痛讓她本來就蒼白的臉色褪到毫無血色。
雖然痛,但既然身體已經痛得麻木了,這種痛也不是那麼難以忍受。
一顆顆冷汗從額角滑下,她一遍一遍地問,“他……他……死了嗎?”銘生……死了嗎?
她一遍一遍問著,聲音是那麼顫抖,那麼不穩。
喀!喀!
這兩聲是左手手肘與肩膀關節被殘忍對折的聲音。
逐漸模糊的目光中,有人手拿一把薄刃接近她,冷光一閃,尖銳的薄刃從手指甲的尖端處刺入,在內部轉繞一圈再挑出,指甲與肌膚,露出混雜鮮血的血肉。
“女人!還有力氣說話,我勸你還是說些有用的話,這樣,或許我們公主聽得高興了,就會放了你。”
她遲鈍的觸覺中,隻感覺到先是一涼,有某種熱流流淌而下,然後才是痛到連叫都叫不出來的劇痛。
在意識昏迷時,映入眼簾的,唯一的景色便是何銘生閉目垂躺。
慢半拍的驚覺自己又回憶了什麼,何沁舞開始笑,瘋狂大笑。
真不可思議……
為什麼還是會驚覺顫栗與害怕?
不停的笑,笑到聲音沙啞,她才用低啞的聲音道,“各位,耶律媚容現今還完好無缺,不過,好戲這才開始,你們可得有良好的心理素質接受得了,才好。”
這一刻,赫凡可以看見何沁舞的痛苦,因為痛苦的黑暗已經籠罩住她的眼瞳。
“諾,放他們走。”赫凡突然這麼說。
赫凡的話,不僅讓耿諾難以置信,也讓其他人愣住了。
但是,赫凡繼續說,沒有表情地往下說,“何沁舞,你既說耶律媚容現今還完好無缺,表示你在猶豫,我不知你為何倒戈向崔徹焯,更不知你為何表現得如此恨耶律媚容,但我知道,你還在猶豫,所以,今日放你與崔徹焯平安離開,我希望你以大局為重,千萬不可意氣用事,如今,一切都可以回頭,何沁舞,隻要你不與朝廷為敵,隻要你棄暗投明,一切都還來得及,隻要你還沒有動耶律媚容,我都願意等你!無論你要考慮多久,無論你要思慮多久,我都等你!”
何沁舞努力的聽,想聽懂他的意思。
胸口湧起一股心酸,讓她幾乎不能承受。
寂靜片刻,她懂了,她找回自己的聲音,“赫凡,謝謝你。”
赫凡眉頭微皺,他感覺到自己正在做的撕裂與掙紮,隨即恢複常態,“你知道的,我要聽的不是你的謝謝。”
唇角的笑容綻放得燦爛,何沁舞說,“沒錯,我在猶豫,猶豫著,思慮著,但我並不是因為下不了手,並不是因為還想要退路,而是猶豫著,思慮著怎麼樣毀掉耶律媚容才能讓我感到真正的痛快,才能讓我感到愉悅,我舍不得她死得太簡單,如果她死得太簡單了,那麼,我就是最大的輸家。”
何沁舞靜靜地回視赫凡,“我說過,再相見,我們隻能是敵人,除非你不在意耶律媚容的生死。”
赫凡深深看著她,“我不在意耶律媚容的生死。”
何沁舞的身軀微微顫抖。
赫凡說,“但是我在意你,在意諾。耶律媚容的生死牽係到諾,牽係到你,我不得不在乎,無論如何,耶律媚容都隻能活著,為了你,為了諾。”
他的聲音,有著一種淡淡的憂傷,一種何沁舞從來沒有聽過的憂傷。
“何沁舞,我還是那句話,在你沒動耶律媚容之前,你隨時都可以回頭,而我,會等你回頭,等你回頭告訴我,為什麼曾經你要做這樣兩敗俱傷的選擇。”
兵撤了,赫凡走了,耿諾走了,人都走了。
終於,何沁舞停住了步子,在一個斷崖前,站定。
慢慢地,她坐了下去,低頭俯瞰深不可測的崖底。
她一點也不覺得害怕,反倒是前所未有的平靜。
“人為什麼要這樣地活著?又為什麼要來到這個世界?”她輕輕地問道,漆黑的眸子裏充滿了疑惑與不解,“生命有時真是脆弱得教人扼腕,有時卻頑強得教人發指。”她似乎是想尋求一個答案,可就連她自己也找不出,更沒有人來告訴她。
身後傳來腳步聲,她沒有回頭。
崔徹焯幽邃的眼神之中透著一絲難解的光芒,他說,“回到他身邊去吧,耶律媚容的命我來取也一樣。”
何沁舞搖搖頭,她學不會寬恕,因為太痛了,痛到幾乎發狂,蝕骨般的劇痛,不發泄就無法呼吸。
她看著自己的手,修長完美卻透著殺氣,沉了眼,她說,“回到他身邊,我已經沒有資格了,從我殺第一個無辜的人開始,我就已經沒有退路。”也沒有打算為自己留退路。
傳說中鳳凰每隔千年就會浴火重生一次。
人就做不到了。
弄髒了,就是弄髒了。
就算投入火坑,也不可能重生。
“退路太多了,人反而左轉右轉,不知如何是好。還是沒有退路的好,沒有了退路,隻能往前走,什麼都不用再去想。就好像愛太複雜了,還是恨簡單些。”側頭想了想,似乎很滿意自己的說法,何沁舞高興的笑了起來,“徹焯,可以開始了嗎?”
崔徹焯頓了一頓,後道,“明日,一切就無法停止了,你也回不了頭了,真的沒關係嗎?”
“為什麼要停?”完全看不出絲毫血腥氣息的表情背後,似乎隱含了某種嗜殺,“終於,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