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5章 孔子與墮三都(1 / 3)

魯國的權力結構頗為複雜,在陽虎掌權的五年裏,家臣號令國家成為春秋一道獨特的風景線。陽虎兵變失敗後,三桓家族重新掌權,然而家臣的勢力依然強大。魯定公在孔子的大力支持下,也努力從三大家族手中收回權力。魯定公、三桓和家臣之間明爭暗鬥,孔子時代的魯國,政壇上暗流湧動。

公元前500年,夾穀之會剛結束,魯國便爆發了侯犯的叛亂。

侯犯叛亂是魯國三桓家族內部鬥爭的一個寫照。

侯犯是叔孫家的家臣,叔孫家的老板叔孫州仇與公若藐有仇,便指示侯犯謀害公若藐。當時公若藐是郈宰,就是郈邑的長官;而侯犯是郈邑的馬正。要殺公若藐,當然比較容易,可是侯犯一口拒絕了。叔孫州仇沒有辦法,便雇一名刺客,刺殺了公若藐。

公若藐被刺,使侯犯勃然大怒。他認為叔孫州仇是個無恥之徒,索性召集部下占據郈邑,舉兵叛亂。

郈邑是叔孫氏的封地,這又是一起家臣反抗主公的叛亂。叔孫州仇馬上聯合孟懿子,率軍鎮壓侯犯。然而郈邑的防備森嚴,叔孫州仇無法攻克。情急之下,他請求齊景公出兵相助。齊景公樂意出兵,並不是他這個人助人為樂,而是想通過討好三桓家族來增強對魯國政府的控製力。

即便有齊軍參戰,叔孫州仇仍然沒法取得進展。郈邑固若金湯,巋然不動。叔孫州仇有點泄氣了,這時駟赤前來見他。駟赤曾經當過郈邑的工師,是個比較有謀略的人。叔孫州仇像見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趕緊上前拉著他的手道:“唉,現在郈邑叛亂了。這不僅是我家族之禍,也是國家之禍啊,您說要怎麼辦?”

駟赤對叔孫州仇說:“那讓我去試試吧。”叔孫州仇聽了大喜,趕緊向駟赤拜謝。

駟赤一個人進了郈邑,他與侯犯曾是同僚,關係不錯。駟赤對侯犯說:“你現在孤零零的,夾在齊和魯之間,日子肯定長不了。你為什麼不投靠齊國?有了這座靠山,以後就不怕了。”

侯犯一聽,說得有道理啊,便派人前去見齊景公。而這時駟赤便在郈邑城中廣散謠言,稱侯犯準備把郈邑交給齊國人。而齊國人將會把居民統統趕走,並聲稱齊軍馬上要來了。郈邑城中的百姓一聽,這還了得。等齊國軍隊來了,我們都要成為難民了。眾人群情激昂,紛紛拿起武器殺到侯犯家中,把大宅團團圍住。

這下子可把侯犯嚇壞了。

這時駟赤還假意操了一把弓,準備要跟民眾開戰,侯犯趕緊阻攔道:“不行啊,他們人多勢眾,我看還是逃吧。”

侯犯便打開家門,跟這些民眾談判,對他們說:“郈邑不會交給齊國人的,你們也不會流離失所的,放心吧。現在既然你們信不過我了,那就讓我離開這裏,這樣行吧?”這些老百姓心裏一想,你侯犯要走最好不過了,不過不能耍花招。

於是侯犯把家裏所有財物都打包,裝在車上,然後離開郈邑。郈邑是一座設計嚴密的城市,有好幾座城牆都設有城門。百姓們手上拿著武器,跟著侯犯,怕他耍花招。侯犯每通過一個城門時,便把這個城門關上。直到他的車隊全部離開最後一道城門,大家總算放下心來了。

看來駟赤明白一個道理,即人民是有力量的。

依靠人民的力量,侯犯被驅逐了,他逃入了齊國。

侯犯之亂,再次暴露出家臣對三桓家族的威脅。

經曆陽虎之變與侯犯之亂後,三桓勢力已顯疲態。而這正給了致力於匡扶公室的孔子以可乘之機,孔子乘機拋出了“墮三都”的主張。

三都指的是季氏、叔孫氏和孟氏三大家族的領地費邑、郈邑及成邑,所謂“墮三都”就是拆毀這三座城邑。孔子為什麼要墮三都呢?他理想中的社會,應該是一個有秩序的和諧社會。君主位於權力金字塔的頂部,下麵是卿大夫、吏和平民等。這個權力金字塔是逐級下降的,各等級的人都盡自己的職責。可是現在社會變樣了,先是周王失禮,權力落到諸侯手中。既然僭越製度的潘多拉盒子打開了,社會秩序開始混亂了,大家都要爭權奪利了。於是乎卿大夫想方設法架空了君主,成為國家實際的統治者。但不幸的是,卿大夫又被家臣架空了,家臣反倒成為執國命之人。在孔子看來,社會亂了套,尤其是魯國。必須要扭轉這種顛倒的社會秩序,這便成為這位聖人的政治理想了。“三都”在城市建設上都大大超越了禮製的標準。根據禮製,大夫之城不超過百雉,而費邑、郈邑和成邑的麵積已大大超標了。這三座城邑不稱為“三城”而稱為“三都”,就說明三桓勢力實際上左右著魯國的政局,他們的領地就像陪都一樣。

孔子很講究正名,他說:“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事不成,則禮樂不興;禮樂不興,則刑罰不中;刑罰不中,則民無所措手足。”所以他為政的首個出發點,便是正名。“三都”就是屬於名不正,大違禮製。要扭轉權力倒懸的局麵,要加強公室的集權,就必須要拆毀三都。這樣亂臣賊子就恐懼了,這是孔子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