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子聽了兒子的話,歎了一口氣:“哎,我這輩子作孽啦,作下孽啦!”
他用昏花的眼掃了一下床前的眾人,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著大家說:“我快不行了,他們應不應該在床前守著我守到我咽氣,他們……哎……”
“平安,平安”,他忽地叫起了平安的名字,平安急忙趨上前去。老頭子定定的望著他了好大一會子,嘴唇翕動著,向他講出一個天大的秘密來。
平安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平順家的門的。雖然也已經是六、七十歲的人了,他還是有點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老頭子對他講出的話。
老頭子說,當年是他取了平安父親的性命。
平安知道想當年老頭子也是這個地方上跺跺腳,地都要顫三顫的人物。雖然是年紀大了,但以他的為人、作派,他的話還是有一定可信度的。隻是自己一時想不明白,往常裏對自己恩重如山的義父卻又為何要了父親的性命呢?不過有一點,他算是搞清楚了,怪不道母親臨死時一再要自己保證要對義父好,敢情這裏麵的貓膩,母親是曉得的。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自己站在義父麵前,站在父親的仇人麵前,卻是提不起一點恨來。是自己受義父恩惠太多,還是自己老了,骨子裏的血性給銷蝕盡了,心裏一點為父報仇的意識也沒有。他似乎也隱隱約約聽人講起過父親,在自己認為裏那是一個疾風暴雨似的人物。不像自己鎮日價在人前唯唯諾諾,是一個老好好式的人物。也聽母親講起過,祖上是做管家的。管家在舊時代是一個很為低下的行當,很為人瞧看不起。管家就是主人家的家奴,整日裏在主人麵前象哈巴狗一樣,還免不得主人不高興的時候踢上一腳。自己大概就是繼承了祖輩的這一點秉性吧。
回到家後,經過一連幾日的思想反複,善良的平安決定還是原諒他的義父了。他不知道父親的在天之靈會不會咒罵自己沒有膽氣,但母親那裏倒是可以交一個好差的。象母親生前要求的那樣,自己還是一如既往地去對待義父吧。自己兩個兒子麵前最好也不要提及,免得他們思想上起了什麼意念。他現在甚至有點抱怨起義父來,你走就走唄,何苦又說出這樣的陳年往事來折磨人呢!
很快,平安的生活又恢複了往常的秩序。
他平日裏最大的喜好就是和人打麻將牌,輸贏個三塊五塊的,這年頭誰也不在乎。像年輕人那樣,賭起博來成百塊上千元的,他是斷斷不上手的。好歹是圖個消遣,指望這個發家是不成的。又有誰聽說過哪一個是靠賭博發的家呢?
這一日,他又來在了他的牌友根成家之中。很快幾個人就湊成了一桌,呼呼啦啦的搓起麻將來。剛打了不到一輪,座中有一個叫國正的人,他妻子來喊他:“你該去送東了吧?”東是國正的兒子,這天要帶妻子去外地打工。因為從村子到鄉裏的汽車站還有一段距離,所以國正妻子要國正去送兒子和媳婦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