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珠不同於琴秋姑娘,人家的婚姻有大好的前程,倘是那李三公子學成歸來,迎娶家中,自是免不得要做太太的。自己一個管家的女兒,要麼尋上一個低賤人家,要麼給人做小。再加上魏家二少爺這麼一攪和,又哪裏會有正經人家看上自己呢?因此上,每日長籲短歎,愁眉不展。琴秋見她心中不樂,也不便強問,隻想著自己能如何讓她開心起來。
偏是那魏家的二少爺又幾次三番的強留了蘭珠在房中,有一日正被琴秋撞見。待到第二日,她就問及蘭珠。蘭珠見藏掖不住,也就哭哭啼啼的講出了事情的原委。琴秋覺出這不是一個小事,就到母親房中,同魏成侯的三太太提起。三太太一聽,當時就起了急,若是任由二少爺繼續胡鬧下去,萬一蘭珠肚裏懷上他的孩子,可怎生是好?再則,狗子母親時,她就已感覺自己對不住人家。自己的隨身丫頭,讓她嫁給了一個管家,成了人人低眼相看的管家婆。生了兒女,也跟著人前矮上三分。現在無論如何,不能再讓蘭珠走了她母親的老路,一樣的不堪起來。要為她尋個出路才是。究竟要尋怎樣的出路,她心中一時也沒有主意。還是去同大少爺計議一下吧,畢竟他是現在魏家的主事。自己一個姨娘的身份,在家中行事,是萬不可越過他的這道門檻的。心中計較一定,三太太就去找大少爺商議此事該如何發落。
不想一番商議,又惹下一樁禍事來,直把蘭珠又拋入萬丈深坑之中。
三太太有心幫襯一下蘭珠,即在魏家少主人大少爺跟前說知了二少爺與蘭珠的事。大少爺聽聞,略作思忖,眼前又浮現母親被狗子爹強說硬拿送往墳地的情景,眉宇間也就勃然變色:“好一個無良丫頭,竟敢勾引主子作下如此醜事,看我不拿家法重重地辦她,也教她知道知道什麼是貴賤有別。”
三太太想不到,大少爺竟會這般行事,待要上前再作言語一二,大少爺卻是拂袖而去,直把她一個人晾在了一旁。沒奈何,隻得悻悻而退。
魏家的門房是一個叫夏三的人,他並不是魏家的奴才。據說,他的祖上和魏家有通家之誼,也就是說他們夏魏兩家有幾輩子的交情。到了夏三這一代上,夏家明顯的失了勢,夏三連個媳婦都沒混上,吃飯都成了問題,隻好投到魏家混飯吃。說是投奔,其實是賴到魏家不走了。魏家也不敢拿他當下人待,畢竟過去兩家旗鼓相當。如果見人家家道一落敗,就將他當做下人一般的使喚,未免要讓人譏嘲魏家勢利眼。偏是那夏三執意要做魏家的奴才,人前人後直管魏家的老少“爺爺、奶奶”的叫著。百般又哄勸他不走,沒辦法隻好給他了一個輕來輕去的活兒,讓他看守門房,也算是有了使用。魏家也就有了一個不是下人的下人。
夏三是那種吃了今兒不說明兒的人物。原先夏家到他手上,還有些產業,經不住他的一通吃喝,又加上他嗜賭成性,一來二去的,就把一點家業敗壞了個淨盡。即便到了魏家,人家給點當值的錢,首要的是找人去賭上幾把,然後再胡吃海喝一陣,上不了幾天,就落得囊中空空如洗。這樣的人,哪裏會有什麼人敢思想著和他過一輩子呢?因此上,夏三五十出頭的年紀了,女人也不曾落到手裏一個,打了多半輩子的光棍兒。別人替他憂愁時,他倒不在乎,口中說:“吃幹喝淨,河裏一蹦。”敢情他也沒給自己作太過長遠的打算,隻準備有一天‘河裏一蹦’,圖個自盡了事,倒也幹脆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