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敬安在秘密發展地下黨組織時,也想過同哥哥知會一下,利用他的人脈,讓黨在巴河的發展更快更好。隻是他看到,哥哥似乎更熱衷於做那個楊縣長委任的四村八寨的保長,紅槍會裏的諸項事務多是委了東來打理。那保長一職,卻是國民黨方麵的,與敬安所要發展的共產黨地下組織是哥哥不入的。所以他遲疑著,一直沒有敢同敬純當麵直言。後來的一件事,更是讓他對敬純失了信心。
一天天晚,敬純派人將敬安從學校叫回了張莊。敬安一回到家中,就感覺到堂間氣氛有點非同尋常。堂屋裏滿滿當當,擠了好幾桌人。打眼望去,那臉孔多是一些巴河名宿舊老,大家笑語喧嘩,熱鬧非常。敬純一向倚為股肱的東來,隻落了一個跑腿打雜的份兒。再看廚下,狹小的灶火間,顯然已經不足用。幹脆就在院中支起兩口大鍋,燃起旺旺的劈柴火,不停地翻炒烹煮出各色菜肴。嫂子紅葉也不似往日家中來了客人,一通忙碌不停。她悠然的帶著平順同那些請來的廚子們扯起了閑篇。
看到家中一派喜慶之氣,敬安全然不知,緣何家中會動如此大的幹戈,請了廚子,請了那麼多的客人來?並且哥哥還讓人把自己喚回,他從來都是不肯輕易驚動於己。老天爺廟在張莊落腳,撰寫碑文時,他使喚過自己一次。而今這應該算作第二次吧,看來今日的事由來頭不小哦!
忍不住,敬安趨前幾步,走到紅葉身邊打問道:“嫂子,今日家中什麼樣的由頭,這般喜慶啊?”
紅葉一見敬安回來,立馬堆起一臉燦爛的笑:“你還不曉得?”
“曉得什麼?”
“你哥哥升了官呢。以前四村八寨的保長,現在升任了四鄉十八寨的總保長,豈不是家中一件大大的喜慶。”
敬安聽聞此言,心倏地往下一沉。他仿佛看到一個伸手可及的果子,忽然變得距離遙遠起來,自己與哥哥之間的罅隙霍地一下拉深和拉長開來。
自己怎麼就與哥哥走上了截然不同的兩條道呢?如今的情形來看,哥哥的事業雖說不是如日中天,卻也要講得上是如火如荼。反倒是自己,剛剛起步,急需哥哥襄助一下,但這又幾乎成了不可能的事情。他的保長一職正是國民黨方麵為嚴防死守用以杜絕共產黨的活動而創立保甲製度的體現。倘是哥哥知道自己搞起了共產黨的地下組織,和他唱起了對台戲,他不惱怒得勢同瘋虎一般才怪。
敬純對敬安還是比較看重的。他認為自己榮升四鄉十八寨總保長一職,有必要讓敬純知道,一來是家門中的榮耀,二來也好聽聽敬安為自己出上一些主意。他一直認為,讀過書的人,心裏更透亮。實際上,他更多的是想把敬安作為自己的智囊使用。漢高祖劉邦用的是張良,劉備用的是諸葛亮,和尚出身的朱元璋,還懂得找一個軍師劉伯溫……這些都是不讀書的使喚上讀書人後,有所成就的範例。他敬純是沒有並吞天下的雄心大誌,但曉得要想將當前的總保長做好,要個讀書人出謀劃策卻是必需的。
不一刻,酒菜齊備,敬純招呼敬安也在席間落了座。東來依然隻有跑腿、打雜的份兒。端起酒杯,敬純向著席上眾人道:“感謝諸位賞光,今天勞動大家大駕光臨,是給小弟撐足了臉麵。別的不說,來,先喝為敬了!”說著,一氣兒灌了三杯進肚。“張保長,果然豪爽,以後咱們巴河要全仰仗您啦!”敬純趕忙出語應承:“不敢,不敢!說道咱巴河的以後,還是要仰仗楊縣長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