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純就不明白了,自己率領紅槍會打打殺殺的一番辛苦,反不及敬安不聲不響的,賺得人前榮耀。不多日前,敬安曾對自己說過要自己投靠共產黨的,一時沒有聽從。如今敬安指派的許多事務,自己是都沒有參與的份兒。那國民政府委任的保長一職,也給他們捋了下來。隨著新五軍一戰而敗,國民黨在巴河的統治算是結束了,再也沒有人會顧念到自己這些先前多多少少對它也有貢獻的小人物來了。往日的榮耀,一下子變成了今天的恥辱。過去的保長身份,反倒成了別人譏嘲的由頭。敬純心裏異樣的失落起來,切實的感受到了落毛鳳凰不如雞的滋味。
剛解放那陣兒,一個民生縣的轄區內,也就劃成了五六個區的樣子。敬安所任的巴河一區,是在幾個區劃中,麵積最大,也是管理最為棘手的一個。其治轄的範圍不多不少,恰恰是以前敬純所受領的四鄉十八寨。因為這裏有多年的慣匪尚慶榮為患鄉裏,其治理難度著實不小。但是自從敬安他們這樣的共產黨人在巴河鬥地主分田地之後,大多的土匪都回了家,不再重操舊業。土匪中人,多是窮苦出身。倘若不是為生計所迫,有幾個願意幹那殺人放火的勾當?失了人性,壞了天良。在共產黨的領導下,土地人人有份。敬安他們曉諭鄉裏,但凡土匪願意放下利器,主動到區裏投案交待罪行的,回家即可受領一份田地。若是執迷不悟,繼續與人民為敵的,絕不輕饒。就算是罪大惡極,按律當誅的,照樣可以配發田產,死後讓家人享用。如此一來,到區裏投案的土匪不少,甚至一些有名的惡匪、慣匪也前來自首。在他們,就算自己按罪當殺,但至少通過這一舉動,可以給老婆孩子掙來一份地產,成為孩子將來的基業。一下子,跟隨尚慶榮的人少了許多,同時他的行蹤也在投案土匪們的供述之下暴露出來。終於在一個適當的時機,東來領人將他生擒活捉了。
尚慶榮被人押到了張莊,在以前紅槍會操練地方的一間草房裏,被人看管起來。
敬純聽說,心中暗自吃驚,想不到共產黨人竟會如此快的就將大土匪頭子緝拿歸案。自己何嚐沒有想過捉拿於他呢?隻是他當土匪日久,狡獪得厲害,要想摸著他的蹤跡,極是艱難。一邊裏又對敬安欽佩起來:老二高啊,比自己高出真是不少。居然輕易之間就拿住了尚慶榮,也難怪他今日要威風八麵了。
一想起尚慶榮,敬純心中又有不忍。看此時情勢,他被捉拿,是難逃一死了。要說他在巴河是惡貫滿盈,罪惡滔滔,也當是咎由自取。隻他與自己也算得是故人了,與他雖是交往不多,但他知情重義卻是難得的。如今他是要死的人了,作為故人,去看上一看,自在情理之中。
敬純隨手拎了一壺老酒並兩個大蘿卜,就去了尚慶榮的所在。看押尚慶榮的竟是以前紅槍會中之人。敬純心中暗自奇怪:怎麼我的人也被老二使用起來了呢?可惜現在已經沒有了這樣問話的憑恃,自己隻是一個不為時下人所齒的原國民黨保長。
總算是以前的舊人,看押的人還顧念些情麵,放自己進屋去探視一番。進屋一瞧,那尚慶榮被五花大綁的拴在一個鐵樁之上。身上衣服破了幾處大洞,有兩三處還有血漬的印痕,大概是中了槍吧。臉上的胡須長起老長,和頭發亂蓬蓬的連在一起,讓人幾乎看不出麵目在那裏。人也較以前老了許多,又哪裏有一點舊時相識模樣。
見到敬純到來,尚慶榮愣了一愣,繼而哈哈大笑起來:“我說嘛,我不會看走眼的。交下小弟這個朋友,值得。哥哥如今都這般模樣了,還不忘看顧一眼,我尚某人多謝了。”
“老哥哥多禮了,你我兄弟多年。探望一場,是人之常情。”敬純回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