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下了一場雨後,天氣變得清涼了許多,早晨天已蒙蒙亮,紫嵐宮裏仍沒有動靜。昨夜的驚嚇後太妃久久才入眠,早上就醒得比較遲了。劉公公猶豫了好久,才敢上前催,又催了幾次,太妃才懶懶起床。
太妃命人著了大紅的宮裝,盤了寶髻,戴上八寶鳳冠,臉上薄施胭脂,寶相莊嚴,又搭好瓔珞環佩,綿長披帛等,這才長裙迤邐地飄出了寢殿。今日十五,正逢大典,各地藩王又都趕回進京朝賀,因而早朝都比平日隆重許多。
紫嵐宮外鳳攆已備,寶座精華,流蘇垂幔飄飄,周圍宮娥太監跪了一地,拜請太妃上轎。太妃搭了劉公公的手,踩著人背就要上輦,忽轉眼見了遠處持刀護駕,寒甲威嚴的禁衛軍,居中那位將領白色鎧甲深嚴,身形挺拔清俊,氣宇軒昂,在眾禁衛軍中極為惹眼出眾。
太妃細細看著他,因為太遠,看得並不清楚,隻隱約看出個英俊的輪廓,大概是個出眾的人物吧。他一直麵對著這邊,或許一直朝她看來。
太妃打量了一會兒,隻覺得頗為眼熟又頗為麵生,禁衛軍將領中似沒有這麼出眾的人物啊。於是招劉公公來問:“那位是什麼人?”
劉公公瞧了幾眼,施禮道:“回娘娘,那位便是汲府大公子汲墨蘭了,是昨夜才應詔進宮的。”說完,瞧了太妃一眼。
太妃眯眼細細打量遠處,似思索了一下,忽然就退下了輦,領著大批宮娥太監朝那邊去了。
迎麵便是月妃鸞服鳳冠宮娥擁簇的大排場,眾禁衛軍士兵們趕緊跪了一地。汲墨蘭冷冷地瞥了眼,也不得不單膝跪下來拜道:“臣,暫代禁衛軍統領汲墨蘭,拜見貴太妃妃娘娘,娘娘千歲!”
他的語氣身形皆端正恭敬得挑不出一絲錯來。然而,就是在這過於端正標準的禮儀中卻可以看出他的冷靜淡漠,不卑不亢,甚至高傲來,就好像總在無形中宣示著即使能讓他的身子低頭,但也絕不會讓他的靈魂折服般。
太妃走到他麵前,迤邐拖地的長裙延伸到他腳下,朱紅底服上用金絲彩線繡著祥雲飛鳳圖案,端莊高貴。汲墨蘭垂眸,便看到那幾隻象征皇權的飛鳳,鼻尖若有似無地縈繞著她身上散發出的淡淡香氣,而他,卻是石頭般無動於衷。
太妃斜下精致的鳳眸細細看他,或許是值守了一夜的緣故,汲墨蘭冷俊的臉上都略顯疲態了,頭盔下的發絲也沾著雨絲般濡濕,看來昨夜淋了不少雨,即使這樣,他還是不顯出半點向她折服的高傲姿態,真是倔強的人。
而即使如此狼狽,他依然是這世間最好看最吸引人的男子。
太妃忽然冷哼一聲,說道:“汲統領方上任,諸事多學,今天禁衛軍親衛中郎將的值班任務就教給暫代統領吧,汲統領,護駕本宮往太極殿!”說完飄逸一轉身,便走了。那朱紅的長裙披帛劃了一圈,披帛尾擺飄到汲墨蘭臉上,汲墨蘭反射性地閉眼,隻感覺到那薄紗披帛柔軟如棉,清香淡雅。他定定地不說話,默默地忍受下太妃惡意的刁難。
劉公公看了一眼汲墨蘭,搖搖頭,便跟上太妃去了。這汲墨蘭半夜被召,連宿值班,白天方要得休息卻又被太妃惡意刁難故意延長班時,也是挺可憐的了。
汲墨蘭站起來,疲憊得發紅的俊眸冷冷地看著她離去,薄唇緊抿,俊逸的臉上卻是清冷得麵無表情。
“貴太妃娘娘駕到——”一聲高呼,響徹金鑾大殿,文武百官精神一抖,皆垂首恭敬站好,金座上正胡亂地翻著折子的皇帝滄漓淳嚇了一跳,立刻從座位上跳起來,提著龍袍便慌慌張張地跑出來下跪拜好,急得連珠旒帝冕都差點抖落,太監大總管喚了一聲“皇上……”他才趕緊扶正,然後又惶恐地跪好。見皇帝如此惶恐,大太監何公公也無奈地搖搖頭。
太妃進殿,鳳冠紅衣,仿佛帶了光彩一般,驚豔全場,百官紛紛持笏跪地下拜,高呼“貴太妃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皇帝滄漓淳則驚嚇得不斷磕頭喃喃道:“母妃娘娘千歲,母妃娘娘千歲……”真是窩囊得沒有半點皇帝的樣子。
太妃冷冷瞥了一眼皇帝,淺笑道:“皇上平身吧。”然後如雲長袖緩緩一展,“眾卿平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