羹堯二年七月初二日《謝賜琺琅鼻煙壺折》,旁批:“真奇才!如不悲失一年熙,賀舅舅添一得住之句,朕實欣賞嘉服之至,非錦心秀手,何能此令人快心悅目。”此批亦謬托知己之極。但年熙不久即死,羹堯於是年九月初六日有《謝蒙慰誨折》,中言“九月初三日恭接聖諭,惟恐臣因年熙之事,致有過傷,諄諄慰誨”等語,此年熙之究竟也。於七月初二折後,又有朱批雲:“覽卿奏謝二折,甚嘉賞,皆從真如三昧中得來,非泛泛口筆之章句也。朕躬甚安,卿足疼可全愈否?得住近日又好些,總不與卿有幹之事,一點放在心上也使不得。寫一柄閑扇賜卿,如此等者,不必具本奏。再手尺甚如意得用,帶一個來,此亦怡親王之製度。王今春夏總是小不爽,隻覺瘦弱,人秋以來,已大愈矣。朕命王子莊親王,同四阿哥五阿哥,於七月十七日,往哨鹿圍場地方學習弓馬,以示朕不廢武備之意,二者,著他們養之。特令你知。因諭怡王之待你,真豈有此理,一片真誠敬愛,朕實嘉之。還有笑話,京中有一姓劉的道人,久有名的,說他幾百歲壽不可考。前者怡王見他,此人慣言人之前生,他說怡王前世是個道士。朕大笑,說這是你們前生的緣法,應如是也。但隻是為什麼商量來與我和尚出力?王未能答。朕說不是這樣,真佛真仙真聖人,不過是大家來為利益眾生,栽培自己福田,那裏在色像上著腳。若是力量差些的,還得去做和尚,當道士,各立門庭方使得。大家大笑一回,閑寫來令你一笑。”據此批,羹堯想有前生道士之說在前,而世宗自命為和尚,於其舍宅為雍和宮,及自撰語錄等事,自必自命已久。此等閑言語,無事生風,作灌米湯之用,大出於常情之外,知幾者可以深省矣。羹堯粗材,未必知耳。
其前於二年閏四月初一,羹堯有《謝賜枷楠暖手折》,朱枇:“實在是塊好香,做四件玩器,賜怡王舅舅兩塊,給你帶一塊來,朕留一塊,現今不時把握。”此亦紐合年(隆,以自身及親弟居中作介,又時時以玩好作J L女子之酬贈,亦視年為股掌間物,非敬禮士大夫之道也。此類低意識之籠絡,太甘太媚之誘惑,多不勝錄,略之。
二年七月初九日,羹堯有《請補運使府廳折》,朱批:
“皆依所請’已諭部矣。但沈廷楨,朕意,陳時夏要用他按察使,開歸道要用沈廷楨,西安府,你陝西得人,況即中材者,你鼓舞訓導,亦可用矣。開歸再想不起個人來,和你商量。”此朱批乃正當官人之事,亦用米湯出之,彌見不情。又二年八月十五日,羹堯《謝賜中秋餅果折》中言:
“今年自二月以至七月,風雨陰晴,適如人意,現在鹽場所積,足供三省三年之用,此非可粉飾而為者。”數語之旁,批雲:“覽此奏,朕實喜慶。但不願我君臣一德之小人,恐以為粉飾諂諛之舉也。雖然,螳螂伎倆,亦不能阻天,恩、浩蕩,頻加賜佑也,徒±曾其愧忿而已。”此ft t因奏中有非可粉飾四字,遂用此作米湯,其實是矢卩其不免粉飾,足致人言矣。不然,何用無風生浪?
年羹堯為米湯所灌,居然謬托知己。朱批雖回灌米湯,然點出斤兩,實已有鋒芒可覺,羹堯自不覺耳。(一)故宮藏羹堯真跡奏折無年月,其文雲:“今年三月,臣將所刻《陸宣公奏議》一部恭進,蒙聖,S許賜序文,臣踴躍感激,不知所雲。伏念萬歲無暇,恭勸節勞頤養,何敢以此上煩聖;^?不揣固陋,代擬一序,倘得(朱批:得暇好好寫來賞你’定不得日期)宸翰揮灑頒發,臣之榮耀,永永無極。
謹奏。”朱批:“朕覽你此奏,比是什麼更喜歡。這才是,即此一片真誠,必感上蒼之永佑。凡百就是如此待朕,朕再不肯好而不知其惡。少有不合朕意處,朕自然說給你,放心為之。”此奏是元年間事,許賜序文,並未令其代作,公然擬上’蓋為米湯所毒,認萬乘真作布衣之交矣。朱批明示以知其惡,又雲“不合朕意處自然說給你”,則亦有以儆之,似此時尚予以教戒用非甘心養其殺身之禍也。
而羹堯不悟,真粗材也。(二)二年三月十二日,有《謝琺琅雙眼翎折》,末雲:“更懇聖慈,如有新製琺琅物件,賞賜一二,以滿臣之貪念,臣無任悚惶之至!”朱批:“琺琅之物,尚未暇精製,將來必造可觀,今將現有數件賜你。
但你若不用此一 ‘貪’字,一件也不給你,得此數物,皆此一字之力也。”羹堯以貪字露遊戲之態,朱批即指出亦作戲語答之。實謂爾之不敬,在我洞鑒之內,亦是警戒之意, 而不 。
世宗本性,最講邊幅,好繩人以體製儀節,獨對羹堯,滿口胡柴,毫無人君之度。其始寵羹堯,固貌為戲謔以示暱,其後逼羹堯以必死,仍以佻達出之。推原其故,正由在雍邸時托以心腹,共其秘計,納其妹以重私親之誼,其時即指天誓日,生死不相背負,形跡不相隔關,禮法不相繩檢,年深月久,習為故常。即位以後,在世宗一時未能變顏,羹堯粗材,竟昧古來可共患難難共安樂之成例,即無他殺以滅口之故,語言文字之隙,已足以殺身而有餘。
當康熙時,繳還朱批之規律,並不嚴切,雍正間乃視為重事。後議羹堯九十二款重罪中,其大逆之罪五,中一款即雲:“奏繳朱批諭旨,故匿原折,詐稱毀破,仿寫進呈。’以此為大逆,蓋自矢卩筆跡之不可以流出人間,而羹堯偏有留以為質之想"突然反顏!用羹堯表中“夕惕朝乾”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