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蘿說她母親是個非常簡單的人,夕夕有些不信,太簡單的人會養不出這樣聰慧的女兒。

不過,自由之後,她母親居住的地方倒是出奇的簡單。那是坐落在大山坳裏的一座竹木屋,竹屋掩映在蒼翠的竹林之間,若不是有人帶路,隻怕在這山坳裏轉悠上一整天都未必能尋到這被著青色竹葉的屋子。

碧蘿說,見到她的母親後,一定要恭恭敬敬地喚一聲娘親,但絕不能發嗲。她母親不喜歡嬌滴滴的聲音,那會讓她生厭,同時懷疑到她的身份。

碧蘿還說,她的母親隻會用聲音和氣味來判斷來人的身份,因為她痛失了父親之後,哭了七天七夜,一沒小心就把眼睛給哭瞎了。所以,夕夕說話的時候一定要盡力模仿碧蘿的說話方式,要麼就盡力少說話。為了模仿碧蘿的說話方式,夕夕已經被碧蘿私下裏操練了半個月之久,等到她自信能應付自如的時候,才遞交了假條。

齊天聰二話沒說,給她批了假,考慮到去郊外的危險性,他還派了黑子跟著她前去。她本想不通知陶謙,悄悄去的,但考慮到他在跟蹤自己這方麵一直釋放出的強大能量,為了防止他日後找自己算賬,所以還是修書一封派人送給了他,並特意在信尾寫了一句:若事忙,不去也可!

但等到出發的時候,夕夕發現他早已駕著馬車候在欽天監的監舍門口了。

夕夕不太放心把瑞蓮一個人扔在欽天監,也帶著一同上路,其實她是想多個燈泡的話,自己也許就不用被陶謙逼得那麼狠了。

黑子和陶謙早已經認識了,一路上相處下來,兩人相互之間已在不停稱兄道弟,乍看兩人的親熱模樣,似乎比親兄弟還要親幾分。看他們這樣親密,夕夕發現自己先前似乎擔了多餘的心,男人的心理承受力遠遠比女人要強大很多。

變成兔子之後,碧蘿也發現自己的嗅覺靈敏了,離著她母親的屋子還有一裏遠,她就已經興奮起來,不停對著夕夕灌輸著各種各樣的注意事項,包括她母親的習慣、她自己的喜好、她父親的忌日等等。不一會兒,夕夕的腦袋已經被這些東西充滿了,根本無法集中精神思考旁的事,隻盼望著這場探望能夠馬上結束,然後將這種種有用沒用的信息統統拋掉。

不知是不是她們母女二人有心靈感應,夕夕一行遙遙望見竹木屋的時候,便看見一個穿著淡青布袍的婦人就正站在門口癡癡地朝她們來的方向望了。

走近了,隻消一眼,夕夕就明白這確實是碧蘿的母親蘇瓊,僅看這眼睛就能明白。和想象中的不同,碧蘿的母親眼睛看來又大又明亮,轉動也靈活,但就是不能視物。灰白的頭發一絲不苟地梳在腦後,盤了個圓髻,沒有一根淩亂的;一身淡青布衫看來幹淨爽利,略顯發福的臉因為興奮而紅了,這讓她看來氣色不錯。不過由於常年的羈押,她的身體還是很虛的,拄著拐杖的手微微有些發顫。

看著她慈愛的麵容,夕夕不禁想起自己的母親,也不知在另一個世界,她應該也如眼前的這位母親一樣,癡癡地盼望著自己的女兒能早日歸來吧?

一時悲從中來,抑製不住地哭著撲過去,摟緊了她的腰身,“娘——”

本以為她會感動地回給自己一個緊緊的擁抱,誰知她卻阻斷了她的胳膊,退後一步,沉聲訓斥道,“蘿兒,當著外人的麵,怎可如此失儀?還不先介紹一下跟你一起來的朋友?”

縱然心裏有千萬個不願和抱怨,夕夕也都隻能收起來,幹幹脆脆地應一聲,“是!娘!”

看她在微微頷首,夕夕知道,碧蘿的母親應該就是這樣要強的性格吧,隻要順著她便相安無事了。便將隨自己來的幾人一一介紹了一番。

當介紹到陶謙的時候,蘇瓊不禁笑著點了點頭,“這位陶小哥,來看過我的,比你這丫頭還上心些。可見是個有心的人,這年頭,如此有心的人不多了……”既然是好男人,就得好好把握啊。剩下的話,她並沒有說出來,或許是意識到在現場的還有旁的人,畢竟,有些母女之間的體己話是不方便在公眾的場合說的。

“娘,女兒心裏有數,您老安心享福吧。”夕夕想起前世,沒少聽母親嘮叨自己的婚事,自己也總是用這句來回她。隻覺前塵路漫漫,一去經年盡枉然。

“享福?”陶謙已靈巧地扶她坐下,蘇瓊的麵上卻裹了層寒霜,“你的事,為娘的已經聽說了,世人說得神乎其神,但我自己的女兒有多少斤兩我能不清楚麼?你既然已經是自由之人,為何還要學你爹去趟那些渾水?”

夕夕忽想起此次來這裏的要點,“娘,爹的事……”

“你爹的事已經過去許多年了,早已化成一抔塵土。娘是過來人,你不要說什麼想複仇、想雪恨之類的傻話,娘不想你沉在故人的痛苦中,永遠爬不出來。現在,那時的是或非都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和你泉下有知的老爹,我們都希望你能過得好,能有一份屬於自己的幸福。”蘇瓊的話語雖不強硬,但自有一種讓人信服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