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上都在輾轉反側,好不容易睡著了,又接二連三地做夢,夢裏反反複複的都是她極的時候,跟著母親回貊陽,一路的汽車火車顛簸,最後被一個老頭子抱在懷裏……
其實她時候跟外公相處的時間並不多,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這麼多年,很多事情都忘記了,卻唯獨記得那個兩鬢斑白的禿頂老頭子。那個在別人眼中凶神惡煞、威嚴不可侵犯的老人,卻唯獨對著她笑得慈祥。
梓謠還記得外公教她的第一詩:死去元知萬事空,但悲不見九州同。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忘告乃翁。
是6放翁的《示兒》。那時候她還,根本不知道什麼意思,直到後來,仿佛一語成讖,外公真的死了,變故鬥生……再後來在學堂裏重新讀到這詩,她才明白了外公教她的這詩是什麼意思。他是個有遠大誌向的人,可惜,不假年。
陡然間,雲梓謠腦中靈光一閃,眼前再次浮現出那個男子拿出來的那塊玉。依稀記得外公似乎也有一塊差不多的。外公曾經和她過,有一種暖玉,稱為“藍田生煙玉”,取義於李義山的“藍田日暖玉生煙”,是藍田所產玉中的極品。前朝有個皇帝曾經得到過一塊,但因中間有一條然裂縫,便找了個高明的雕刻大師,琢成了兩塊玉佩。是一龍一鳳,具體是什麼圖案,梓謠卻忘記了。
據後來賜給了自己最寵愛的一位妃子,到了前朝末年,官盜明目張膽,那些陪葬的明器都流落出來,漸漸便不知所蹤。
梓謠閉上眼睛,極力想著外公當年給她看的那塊玉是什麼圖形,但是想來想去,都是昨晚上看到的那個男子所拿出來的“鳳凰銜月”圖。
她揉了揉有些疼的腦袋,再也睡不著了,索性坐起來。在臥室的茶幾上鋪開紙筆,給二哥寫了一封信。大致是問他知不知道藍田生煙玉的典故,以及前朝皇帝的那兩塊玉的去向。
雖然現在新學裏多用硬筆,但梓謠給二哥寫信,還是習慣用毛筆。雲梓宸自己尚柳體,卻偏偏喜歡妹妹的簪花楷,女孩子就應該寫這樣婉約秀麗的字體。
除了大哥雲梓容比較嚴肅一點,梓謠跟其他兩個哥哥的關係都很好,自二哥從軍後,兄妹倆便時時通信。二哥寄回來的家書,總有一封是給她的,都是講一些衍川的風物人情、時興的玩物。也有時候兄妹倆會就一個問題爭論好久。梓謠有一隻抽屜,清空了,專門放二哥寄給她的信。一摞一摞,碼的整整齊齊。
君怡有次來玩,看見了這些,便笑梓謠有戀兄情結。
寫完了信,時間尚早,梓謠拿了一本書坐在床頭翻看,翻著翻著,竟又迷迷糊糊地睡過去。一直到素雪上來喊她聽電話,她才爬起來。
沈君怡在電話那頭嬌嗔:“謠謠,你昨怎麼那麼早就走了?你不知道,後來蔣少帥竟然跟樂正梅跳了一支舞……”
提起蔣少帥,梓謠腦子裏便轟隆隆直響,氣血止不住地往上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