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錯過(程夷非番外)大修版(1 / 3)

錯過(程夷非番外)

活了二十多年,於生活我也許是有些遲鈍的。當時不覺得,回過頭想想,反應是慢了一拍的。

當然,唯對醫道我是敏銳的,那是我一生無法窮盡的東西,愈學便愈覺其深大。隻要有疑問便能促使我鑽研進去,也難怪後來辛追要說我是“醫癡”。隻是後來,我因“醫癡”而結識她,又因生活中的遲鈍而失去了她,心中也不是不後悔的。

我的醫學是家傳的,但又不僅僅是家傳。作為神醫世家唯一的嫡傳,我五歲起便跟在祖父和父親身邊識藥學醫,祖父認為我在醫學一道天份奇高,故願意傾囊相授。十二歲時我便能在父親替人看病時做助手,一年後便能獨立替人看診。

程家雖累世居嶺南,以醫治瘴疫出名,但祖父和父親都認為醫者不能沾沾自喜於一家之長,更應博采眾長,融貫南北,故頗喜四處遊曆。十二歲時祖父故去,父親便帶著我和母親遊曆中原,替人看病,也四處尋找一些奇珍草藥。

經過原城時,父親又讓我留在原城齊家學習醫術。齊伯伯與我們家世交,曾在宮中當過禦醫。我在齊家呆了六年,邊翻閱齊伯伯收集來的醫書邊替人診病,倒也積累了不少的經驗。離開齊家後,我一路往東遊曆,一方麵是追尋父母的足跡,一方麵又與人以醫換醫,也結交了不少的朋友,比如晅城同泰堂的少東,也尋訪到了一些古醫書。

我在齊家時,父親與母親每年總要來一二趟來探視我,父親還要考校我一番。他們往往住上一個月才離開繼續遊曆或回家。自我離開齊家,雖然有書信來往,但一年間並未得見。直到我十九歲那年仲夏,家中老仆匆匆趕到赤塢山來報,說我雙親欲渡東海往海外一遊,不料遇風暴,船沉,他們雙雙罹難。

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不能相信他們已經離開了我。我去了東海邊,但他們何曾有蹤跡留下?我隻好在海邊插香祭拜,回到赤塢山為他們設了衣冠塚。

赤塢山中的衡陽草廬亦是父母留給我的,他們以我的名字題了額。我決定在此守製三年。我的冠禮不再有父母的參加,但字卻是他們早就替我取好的。從此,我替人看病,隻稱自己程夷非。

認識她的那一年,天氣已至夏末,守孝三年已滿,我卻隻想呆在赤塢山不出去,如果不是那個渾身寒意的男子前來延請,我估計還沒有出山的動力。

開始我並不知道他是誰,他說自己是無刃門辛追。我於江湖一道,並不怎麼熟悉,所知泛泛而已,未曾聽說此門派,他說他是誰於我都無甚意義。當然,我更沒有將他與那個名滿雲陽的少年驃騎將軍聯係在一起。

是他帶來了她,隻是他並不知道他所救下的竟是自己的未婚妻。一切都是機緣,一切都是命數。他的不識,讓我遇見她,愛上她,又失去她。

坊間皆傳神醫世家如何難請,其實我們程家從不拒病人於門外,更無一些難纏的規矩。父親一再教誨,醫者父母心,就是明知其無救,亦當伸一援手。

救她,隻是醫者本心吧。她傷在頭部。不算很重,卻氣若遊絲,想必是本身底子很差。我診過後,有些詫異,她應該有心痹之疾,此前應是昏死過去,甚至有可能已經斷過氣了。體質之弱,也是少見,雖摔得不甚重,但於她的體質來說也可能喪命,可是她居然還活著。我不能保證在我醫冶過程中她那一口氣還能不能吊著,因此便輸了些內力給她。

患心痹之人,無長壽之理。她當時跌落摔傷極有可能是發病所致,雙重擊打下竟至不死倒讓我對她奇怪的體質起了好奇心。治她頭上的傷當然不難,隻是傷愈後如何康複,或者說如何調理使其延壽才是難點。我自然不希望我救活的人又因別的病症短期內死去。何況,在我看來,心痹之病或許不能全愈,但調養得當,多活幾十載應該是可以做到的。幫她調理身體對我也算是一個挑戰。

她挺了過來,醒過來後卻有些失憶了,這並不奇怪,撞到頭是有可能這樣的。不過她記得自己叫牧冶,守著她的小丫頭欣喜地說她還能記得自己是誰,說她是方沐野。過了幾年我才知道她為什麼要讓我稱她沐野,因為那才是她的本名——牧冶。隻是當時,我以為她是生性開放,與我有親近之意,才讓我呼其名字。雖然表麵上看起來她不象是一個如此開放的人。

辛追留下的兩名侍從卓青和驚墨已有催我上京之意。那幾日,她已能下地,身體還是很弱,但看得出來並不安於靜養。能活動的時候她都盡量下地,哪怕隻在小院中靜坐,或是在我書房內看書。

她看出了卓青他們的意思,對我說想早日上京,言語中也頗急切。之前我也了解了一些她的情況,小丫頭說她們上京尋親途中失散,既然她們也要上京,倒不若同行,途中亦可照顧她的身體。於是我便也答應了,走之前,給她配了些調理的丸藥。好在那些藥物並不難尋,這一路上,可煎藥的自然給她煎藥,也可做些丸藥備著。

我漸漸地被她吸引。

我也說不上是從什麼時候起,放在她身上的心思不僅僅是調理她的體質,她的病。她的一切都讓我掛心,每日見到她都覺得心情分外晴朗。也不知她身上究竟是哪一點吸引了我,她沉靜外表下的活潑,她恬淡後麵的聰明,她柔弱背後的堅強,她狀似無意卻是極為細致地關心紫依和辛追四個仆從的感受,都讓我不可遏製地想要親近她。

以前在齊家求學,行醫時,也有不少女子想要親近我。在雲陽,因民風開放,女子大膽示愛的也不在少數。我在齊家醫館時,常有女子無病□□地前來求醫,診完後久纏不去,也有贈禮的,我都不曾在意,甚至都沒注意到她們麵貌的妍媸,心中隻有她們打擾我求學的煩惡,隻是麵上不好表現,隻好淡淡應對罷了。沒有一個女子,可以象她那樣讓我想陪著她做任何事。

我覺得,她應也是與我同心的。她有事,一定會找我問詢幫忙,感受到她對我淡淡的依賴,我的心中是由衷的喜悅。這種喜悅讓我有力量麵對辛追對她的追求。

我沒想到冷情的辛追也會為她所動心,但過後一想,她既是好的,當然會有更多的人看到她的好。

我察覺到辛追對她的情份是在晅城北門那個碼頭邊,他為她買下那支簪,他雖有薄怒卻仍想到要為她擋河邊的風,他不動聲色地為她挑魚剌,這都讓我有些吃驚。

但她的反應還是有點讓我安心的,我看出了她對辛追的回避,在我看來她不僅僅是逃避,而是對那種強勢壓力的一種反抗。她不喜歡被強迫,哪怕這種強迫是無意的或是好意的。

隻是,我一直未向她表白。我從未做過這等事,羞怯是有一點的,更重要的是,我覺得相識不到二個月,我便向她表白,似乎是太快了,我希望表白有一個水到渠成的過程。再說,我覺得除辛追外,她對卓青驚墨赤晴藍雨也是比較親切的。對我,隻是比對他們更依戀一點,她究竟是不是象我喜歡她那樣喜歡著我呢?我需要一個時機能夠讓我從容地去做這件事。

然而,竟是沒有那樣的時機了。

她大哥來了,我方知她竟是逃婚出來的。而她家竟是南郡方家,雲陽巨富。

我心內百味雜陳。近二個月的相伴,讓我知道她對那位侯爺應該頗抗拒的,她不喜歡殘暴強悍的男人,我很想留她下來。但從她大哥的態度來看,雖說對她十分寵愛,但還是希望她能平順地嫁過去的。這樣,我本欲表白的那些話便咽了下去。分離實在是讓我心中如萬蟻鑽心,不如如何表達,隻好加緊為她製丸劑,又對她千叮嚀萬囑咐,我不管她即將嫁給誰,我隻願她能照顧好自己。

她聽著我的叮囑,一一應承著,偶一抬頭卻讓我看到她眼中的淚光。我又是心酸又是安慰,至少,她也是不舍得我的吧。但我,卻無法將她從那位侯爺身邊奪回,就算帶了她私奔,她便是要跟著我浪跡天涯了,她那身子又如何吃得消。也罷,既是指腹為婚,定是正妻,想那侯爺總識禮數,不會虧了她吧,她也需要一個好的環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