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寢室,綴綴拿過我的簡曆,在那兒指點江山,激揚文字。政治麵貌把團員換成黨員,特長那一欄五花八門什麼都有。我過去瞄一眼,靠!打高爾夫!可我連高爾夫球杆都沒碰過。綴綴說高爾夫在開始的時候是一種貴族運動,後來轉向了商業運動。再難簽的合同兩杆子甩起來,立馬簽字畫押。我怎麼覺得這跟中國的飯局那麼相似呢,中國的飯局不僅有經濟職能還有政治職能。多少事兒通過法律途徑沒法解決的但是通過飯局就給解決了,多少下層幹部埋頭苦幹沒有得到提升,但是擺了一桌子飛禽走獸等那些衣冠禽獸狼吞虎咽完了之後,嘿,竟然莫名其妙的被提升了。我不知道所謂的飲食文化是不是也包含這兒,我隻知道這是咱中國的特色。
正是萬物瘋長的季節,太陽總是在頭頂噴發出灼熱的光芒。偶爾會有一場短暫的暴風雨帶來瞬間的涼爽。
我又從報紙裏摳出來一條招聘廣告。是一家貿易企業,要招聘一名物流信息員。這家企業總部是在北京,我一想我也是北京人啊,咱娘家人開的公司我憑什麼不能進。突然覺得我和那個抱小孩的媽媽一個德性,總覺得別人欠我似的。
綴綴又給我上了一節禮儀課,照這樣下去,就算拉我去走紅地毯我也毫不畏懼。
一大早我又迎著朝陽出發了,在校門口她們仨每人給我一個擁抱,仿佛我一去不複返似的。
每次坐公交車,我都會在口袋裏準備兩個鋼鏰兒。主要是怕我發揮不好叫不出那種聲音,讓人逮了個現行兒可不好看。一想起昨天公交車上的事兒我都不敢坐了,上來個年輕人還好,萬一上來個年紀大點兒的,兩句話沒說就被氣歇菜了。在為地球減輕負擔的同時我還得背上個“氣死老人”的罪名,不劃算。
照著報紙上的地址來到了這家公司的樓下。和昨天一樣,幾十頭狼以文明的方式爭一塊肉。在等候室裏我發現一個個麵無表情,臉僵得跟僵屍似的。坐我後邊一男的在胸口掛了一什麼東西,定眼一瞧,靠!把學校校徽都戴上了,不就是一重本麼,值得您這樣得瑟的嗎?
進了麵試室,一男的看過我的簡曆說:“喲,會的還挺多。”我微笑地點點頭。本來還想謙虛一句“略懂皮毛”但綴綴千叮萬囑地對我說千萬不能謙虛,那樣會讓他們覺得我沒信心。我當時想光這麵試裏邊的學問就夠我學上幾年的了。最邊上那男的看了我的簡曆激動地說:“你專科的啊?”靠,專科怎麼了,瞧您那表情,跟吞了幾隻蒼蠅在嘴裏似的。
“雖然我是專科,但是我的專業知識學得很好,您手中的簡曆背麵有我每個學期的成績……”
“我們招的至少是本科以上學曆的,剛才出去的那個你看見了嗎?人家是研究生學曆!”我還沒說完對方就粗魯地打斷我的話。
“可是您這招聘廣告上麵沒寫啊。”
“我們這麼大的公司怎麼可能招專科生,用腦子想想也該知道了。”我憤怒了,真的憤怒了。上前奪過他手中的簡曆說:“他媽的再大五百強裏麵怎麼就沒有貴公司的名字啊?蓋茨不也是大學沒畢業嗎?李嘉誠哪個大學畢業的?一幫拿著高學曆的蠢豬……”
我還沒有講完就衝進來兩人準備上來拉我,原來他們以為我在撒潑。我臉一沉指著他們說:“不用你們動手,我自己會走。”然後我昂著頭走向電梯,從麵試室到電梯的距離太短,要不然他們能多看會兒我義無反顧的背影。
我不是想證明我有多高傲,而是我一低頭眼淚就會流出來。身後那些和我一起來麵試的人發出輕蔑的笑聲,無論他們表現得多麼明顯,我依然努力的表現出一副很從容的樣子,工作沒找到,不能再把尊嚴給弄丟了。有次我聽班長說,市場經濟什麼都是明碼標價的,尊嚴也有價格。當時我直接一腳踹在他身上,如果真是那樣,請你告訴我你值幾個子兒?
電梯到了第七層,我突然感覺到肚子痛。怎麼感覺整個世界都在與我作對。衝出電梯到處找洗手間,看到一個在搞衛生的大媽。我拉住她問:“大媽,請問洗手間在哪兒?”然後我順著她指的方向沒命地跑。
人要是倒黴喝口水都塞牙,這句話永遠是正確的。在我衝進廁所準備一瀉千裏的時候,一個鋼鏰兒從我身上掉下,隨著一聲清脆的響聲之後被水衝走。在我萬分惱怒之時,另一個鋼鏰兒也追隨它而去,估計它們倆是一個模子造出來的。其實鋼鏰於我如浮雲,隻是在這種時候離我而去,我就覺得整個世界都在和我對著幹。算了、算了、算了,就當是給這家公司投資了,如果能把下水管子堵了那更好。
隔壁的說:“你丫把這當許願池了吧,這麼使勁兒往裏邊丟鋼鏰兒。”我一聽是北京口音,立馬就來精神了。
“對,我就是許願池邊的希臘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