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張明信片的背麵,劉楠用她好看的鋼筆字體寫著,你曾說,青春是一場沒有路標的旅行,越是有信仰的人越能看見最美的風景。我一直都很同意你這句話,可我卻不知道我的信仰是什麼。我拿著明信片靠在操場的足球門架上難過得說不出話來。其實有時候我也不知道自己的信仰是什麼。
她曾站在泰山的頂上給我打電話,在那邊吱呀呀亂叫,兄弟!我馬上就要見到日出了,山前邊霧氣騰騰的很好看。就是有點冷,上來的時候還沒感覺到呢。我說,你站在上頂上有什麼感慨嗎?她說,當然有啊,中國移動的信號太好了,這麼高的山頂都有信號。我情不自禁笑了出來。我說,我還以為你能整出幾句一覽眾山小之類的絕世名言呢。她說,我哪有那境界啊。好了不說了,太陽快出來了,好不容易來一趟不能留下遺憾。
我想起來劉楠曾經說的,錯過了日出我們還有日落,錯過了太陽我們還有星辰。
劉楠總是把旅途上看到的第一時間告訴我,“青石板被屋簷下的雨水淋出了斑駁,你說這要經曆多少個年月呢?”“我帶著青色的朦朧時光,帶著錦瑟年華,路過被歲月雕刻過的青磚小巷,去尋找被時間遺忘的地方。”“你曾經幫我挑選的熒光表,我們都很愛吃的小熊餅幹,三瓶農夫山泉,還有我剛買的單反。我如此上路。”“沒有遇見想遇見的,沒有忘記一直思念的,其實仿佛是在一刹那之間遇見了,可是恍惚之中又消失得無影無蹤。”“有片還帶有深綠色的葉子墜落在我的麵前,我沒有駐足,隻是在那一瞬間聽見了時光斷裂的聲音。”
和劉楠相比,我的青春顯得蒼白無力。
我隻要一回憶就想起和劉楠在高中的時候每個傍晚散步在操場邊上的情景。她不像蔡夢如那樣看見帥氣的男生打籃球的樣子就流口水,她喜歡有內涵的人。操場不是塑膠的,盡管在我剛進入那所學校就聽說要建塑膠跑道。記憶裏劉楠總是踢著一個小石塊或是一個塑料瓶走在我的前邊。我手插口袋裝作一副深沉的樣子。而記憶裏最深的是傍晚時微微發紅的太陽掛在白楊樹梢。
現在,劉楠在石家莊,比安徽還要北的城市。而她一直向往的城市是北京。錄取結果下來的那天劉楠手機關機。我一直打給她。深夜的時候劉楠打回給我。我說,你去上嗎?她說,去吧,難道還讓我經曆一次高考嗎?我沒說話。她繼續說,永恒,我感覺像是背叛了自己一樣,你知道放棄曾經一直追求的東西有多難嗎?然後她的話音變得斷斷續續。
我怎麼可能不知道。一年後的今天,當我一個人生活在廣州的時候,感覺從來沒有這麼孤單過。我開始喜歡坐公交車,塞進去兩塊錢一直坐到底。從車窗打量這座繁華的城市,行色匆匆的人,來來往往的車輛。我像是一個孤單的天使,穿梭在不屬於我的天堂。
現在,劉楠似乎已經習慣了在石家莊的生活。而我,卻一直沒有習慣。我總是想著我們這些人還會再回去,回到北緯三十一度的天空下,回到曾經出現過我們年輕氣盛的身影的地方。那樣,我不會再孤單,而我們還會在一起。可是這些也隻是想想罷了。正如題目所說的,我們走失在那個夏天。
室友總是提醒我說,我們不要總是停留在過去。現在你身旁風景也很好啊,不信你抬頭看看今天的太陽是多麼的好看。我仰起頭,看見太陽藏在厚重的灰色的雲彩身後,隻露出一點點的光芒。
我曾經和劉楠做過一種假設,那時候世界末日的謠言還在。劉楠說,末日來的時候太陽肯定格外的耀眼。我接著說,然後就是無邊無際的黑暗。然後我們一起感慨,如果是這樣,那下一個夜晚該是有多龐大。
前幾天收到劉楠給我寄過來的一封信,裏麵夾著一張高三時的試卷。大紅色的勾,驕傲的分數。那是我第一次考那麼多分,急忙地拿到她麵前炫耀。她裝作很崇拜的樣子說,哇,這麼厲害,借我膜拜一下行嗎?一種驕傲感在我心裏排山倒海。可是當我轉過身她把那張試卷折成了紙飛機,順著二樓飛了很遠。對於那件事情我一直都很生氣,因為我再也沒有考過那麼驕傲的分數。可我不知道的是,她卻悄悄地找到那張試卷並且保存了下來。她在信裏說,總想留下點關於你的東西,可是你又那麼小氣,隻好用那種方法了。現在,把這還給你,因為我身邊再也不需要留著你的東西了。因為無論我們隔著萬水千山也感覺像是在一起一樣。
我拿著那張試卷笑了。
雖然我和你輾轉在不同的命運裏,各自匍匐在不同的傷痕中。可我依然感覺離你如此之近,近到能看見你的喜怒哀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