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四個中國人比較陌生的名字,作為攻城拔寨的一線將領,他們的官職和名氣不足以在《明史》單獨列傳,不過,朝鮮人並沒有忘記他們,他們留下了四將的記載:“解生字文英,號順泉,宣府前衛人。驍勇善戰,臨陣必先登,鈐束甚嚴,性又恭謹;楊登山字愷明,宣府懷安衛人。勇敢善戰,亦嚐先登;勇將牛伯英號少川,保安衛人,勇冠三軍;頗貴字世傑,號晉川,宣府右衛人,勇力絕倫。”
麻貴帳下,解生、楊登山、頗貴和另一個遊擊擺賽齊名,是“宣大精騎”中四員勇將。麻貴派出的先鋒中,四大勇將占了三員,再加上“勇冠三軍”的牛伯英,他們統率的兩千騎兵,是明軍最精銳的部隊。
9月7日清晨,四將率領的明軍先鋒和日軍先鋒黑田長政,在稷山城前的一處叫素沙坪的平原上,猝然相逢。
黑田軍的先頭部隊隻有幾百人,但仗著鐵炮厲害,殊死不退,戰況很激烈。不過,平原是騎兵的天下,兩千鐵騎從左右兩路出擊,日軍擋不住了。《亂中雜錄》記載:“連放大炮,萬旗齊顫,鐵馬雲騰,槍劍分飛,弛突亂砍,賊屍遍野,一日六合,賊勢披靡。”明軍當陣斬首三十一級,頗貴手斬三級,解生楊登山各斬二級。
聽到前方槍炮大作,黑田長政趕緊率五千主力趕來救援。此時已近黃昏,解生見日軍援兵到來,下令收兵。而黑田長政看到明軍旌旗營帳,認為“敵軍之數不知有幾萬騎”,所以沒敢反擊。
第二天拂曉,黑田軍排出了鶴翼陣,開始進攻。此時的明軍陣中,麻貴也派來了援軍——遊擊擺賽率領的兩千五百名騎兵。四大勇將齊聚,明軍氣勢更甚,“合戰未已,賊兵敗遁。”黑田長政雖然親自督戰,但阻止不了敗兵,隻好退兵。
此戰,日軍戰死500餘人,明軍戰死200餘人。
稷山之戰是繼碧蹄館之後中日的又一場野戰,事實證明,在地形開闊的平原上,隻要人數基本相當,明軍的精銳騎兵還是能戰勝日軍訓練有素的鐵炮步兵。稷山之戰後,朝鮮國王李昖曾問遊擊頗貴:“大人與倭相較,形勢難易如何?”頗貴回答:“倭性甚獰,雖前鋒殺死而後不退。俺時年五十五,身經幾百戰矣。各種諸夷無不試者,而無如倭奴之獰狠也。然以鐵騎馳突蹂躪,則不能自勇矣。”
不過,雖然打敗了日軍先鋒,但毛利秀元的三萬日軍主力在後,麻貴決定北撤。
空無一人的稷山城被日軍占領了,但日軍還是被明軍強大的戰鬥力震住了。最關鍵的是,因為吃了敗仗的黑田長政報告說自己以寡敵眾,日軍搞不清明軍的兵力,沒敢繼續北上進攻王京,沒過多久,日軍全線南撤。
稷山之戰,是一場被很多人忽視的有戰略意義的阻擊戰,打亂了日軍的北進步伐,保住了王京,也第一次讓我們見識到明軍鐵騎的威力。
4. 微臣不死,則不敢侮我矣
稷山大打出手的同時,李舜臣也開始反擊了。
在反擊日軍之前,首先要反擊朝鮮國王李昖。
李昖是個不稱職的君主,更是個軍事上的門外漢。他在李舜臣複職後,突然下達命令,打算撤掉隻剩12艘戰船的水軍,讓李舜臣率部登陸作戰。李舜臣當然上疏力爭:“自壬辰至今五六年間,賊不敢直突於兩湖者,以舟師桅其路也。今臣尚有戰船十二,出死力拒戰,則猶可為也。今若全廢舟師,是賊之所以為幸,而由湖右達於漢水,此臣之所恐也。戰船雖寡,微臣不死,則不敢侮我矣。”
既要耐心分析形勢,強調水軍的戰略意義,還要為國王鼓勁,在李舜臣的力爭下,李昖收回了“水軍轉業陸軍”的荒唐決策。
9月,李舜臣指揮他的小小海軍,打了一場放之世界戰爭史上也堪稱奇跡的海戰,兌現了“戰船雖寡,微臣不死,則不敢侮我矣”的豪言。
海戰是按照李舜臣的計劃進行的。李舜臣先是在8月底,在蘭浦海麵擊退了來犯的8艘日艦,故意放他們逃走報信。接著主動撤到地勢險要的珍島一帶。珍島是朝鮮半島最南部的一個小島,距離陸地很近,這裏水情複雜,地形隱蔽,最妙的是這個海域有一條狹窄的鳴梁海峽,隻要占據港口的險要處,縱使敵艦千萬,也無法一擁而上。為了更好的甕中捉鱉,李舜臣還在鳴梁海峽東西兩個出口處,暗設大量鐵索和木樁,讓敵艦漲潮時進的來,退潮時出不去。
9月16日,驕橫的日軍水師果然中了李舜臣的誘敵之計,在主將藤堂高虎的率領下,以330艘戰船載滿兩萬多人,氣勢洶洶的開往珍島,要一舉殲滅“殘餘敵艦”。李舜臣身先士卒,親自用旗艦出海誘敵,將大批敵艦引入鳴梁海峽。由於海峽狹窄,日艦隻能魚貫而入,於是全部成了以逸待勞的朝鮮水師活靶子。不久潮水退落,日艦被暗設的鐵索和木樁所阻,更加混亂。
激戰中,日軍將領來島通總中流矢戰死,來島通總原名村上通總,是日本瀨戶內海著名的“村上水軍”領袖,他的死也創造了一個曆史:七年戰爭中唯一戰死的日本大名級人物。
在李舜臣的13艘戰船(原本12艘,後又增加一艘)炮火打擊下,日艦紛紛著火沉沒,不得不退出戰場逃走。此戰,就是朝鮮曆史上著名的“鳴梁大捷”,據李舜臣日記記載,朝軍共擊沉日艦36艘,而朝軍13艘戰艦無一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