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個人都輕輕抬起了頭,看的出來都很不好意思,隻露出半張臉,眼睛依舊是下垂的,都是纖細嬌嫩的款,和時下流行的豐腴型不大一致,當然也或許是因為年紀都還不大,沒發育完全之故。
李睿脹紅了臉,也不敢完全抬頭,隻悄悄瞥過去,然後小小地點了一下頭。
春桃的嘴唇都快咬破了,兩眼含淚,不敢在禦前露出來,就微微低了下巴。她是跟著母親內室的人,專司添香,要是遇見比較顯赫的主子,譬如說我和李睿,也就是端個茶倒個水,我們待她也要客客氣氣。她在立政殿的一眾宮人中,稱得上是有臉麵的了。
可是就算是這樣,她一樣也是不能在禦前哭的。
不但不能哭,連笑也不能自主地笑。她們的表情都是隨著主人的,主人樂,就該含蓄地樂,主人悲,就該低調地悲。
就算在後世廣為稱頌的盛唐時代,人權也是個很大的問題。門閥林立,百姓貧苦,貴族們奢侈享樂,平民們苦苦掙紮。
看,這就是我始終無法融入這個時代的原因之一。我總是用後世的眼光來看現在的問題,在許多事情上,我跟同時代的人根本沒法達成一致。
幸運的是,我身為公主,身為這個時代最尊貴的女人之一,我不需要思考什麼深刻的東西,隻需要賣賣萌,撒撒嬌,以後找個長得好看的駙馬,生幾個不熊的孩子,然後我哥哥做了皇帝,再換個對象賣賣萌,撒撒嬌就行。
我的一輩子,就可以這麼安逸無憂地過下去,一直過下去。
或者這也是父親母親對我的期望。你看,他們給我起大名‘太平’,封號叫做‘長樂’,那個不知道在什麼地方的長樂縣承載了我這輩子的父母對我人生的最美好期望,以至於它原本最重要的功能——給我提供零花錢,反而湮沒無名了。
當然,說到底,我也不靠那點子俸祿,雖然還沒成年,但是李睿封王之後父親就給我封了三百五十戶的食封,這些錢都由我的保姆楊娘子掌管。而諸如賞賜啊還有父親母親給我的體己之類的,都由我的貼身侍女小浪保管。
“兕子在想什麼?”父親親昵地抱了我,把我高高舉起。我打小身體不是特別好,這也是‘兕子’這個小名的來由。兕是上古瑞獸的名字,根據師傅們的教誨,這應該是一種介於青牛與犀牛之間的強壯生物。而據我的觀察,我這身體應該是有先天性心髒病,這觀察倒也不是百分百準確,因為前世的我雖然上了個三流醫科,可是大二就不小心掛了穿越過來了。
“我想阿耶偏心,給阿兄添人,不給我添。”我半真半假地抱怨,假裝不懂給李睿添人背後的深意。
而我的阿耶阿娘再次笑起來,阿娘放開李睿,走過來,就著阿爹的懷裏戳了我一指頭,笑道:“當然不能薄待了我們兕子,阿耶阿娘已經想好了,給你選幾個女官來陪你讀書,好不好?”
女官?我狐疑地看母親,發現父親和她對視了一眼,然後母親說:“六郎年紀大了,要和你太子阿兄一起出去讀書。你還小,一個人留在宮裏孤單,宮裏這些人身份太低了,所以我和你阿耶準備選些名門望族之女給你做伴。”
太子哥哥的老婆已經定好,單等入門了,這時候選這麼些名門閨秀入宮,說到底還不是為了給李睿選人?打著我的名義,最後心疼的還是兒子,哼!我橫了那便宜哥哥一眼,發現他兩眼直勾勾盯著那秋杏、小梅兩個,色授魂與,混沒聽見我們這邊的動靜,不免鄙夷之情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