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門口,輕輕地敲了敲門,沒人回應。我按耐住內心的不安,想著這人八成是回來又出了吧,現在這個點也是上班時間啊。
當初離開時就已經還了鑰匙,正愁著要不要去物業那裏時,瞥見了窗台上放著的那幾盆花,心下一動,衝過去就是一陣亂刨,幾乎把三個花盆裏的土都來回倒騰了一遍後,終於摸到了那冰涼的金屬物件。
拿著鑰匙開門,絲毫沒有察覺開門的手抖得有多厲害,推門進去,室內是黝黑一片。
摸索著打開了燈,窗簾拉得嚴嚴實實的,透不進半點光來,似乎這裏邊就是與外麵的世界徹底隔絕了一樣。
室內的潮冷撲麵而來,照理來說,現在也不是黃梅天,這房子再怎麼返潮,也不至於陰冷成這樣吧。摸了摸牆壁,也是一層的水幕,聽到廚房傳來“滴答滴答”的聲音,心裏猛然一緊。
壯著膽子進去一看,地麵上滿是水,湊近了檢查了一下,好像是水管漏了吧,臨走時又沒把閥門擰緊,所以整個廚房就成了洪荒現場。
再看看地麵上,到處都是垃圾,外邊客廳裏浮起的水麵上也飄著一層灰塵,心裏一下子難受得不知該怎麼講,這人一向愛幹淨,怎麼現在家裏弄成這副德行?這人究竟是怎麼生活的呀?
家裏髒亂成這樣,畢業旅行也不過是幾天前才開始的,整個房子裏除了潮濕,還沒有任何生氣,原本放在牆角的幾盆盆栽,如今也已經焉了大半,不知道放到陽光下曬曬是否還能活過來......
抹了抹眼睛,開始認命地打掃,這是一個家啊,怎麼可以變成這樣?
好不容易把廚房跟客廳收拾好了,進了臥室,兩間臥室倒還好,至少不是很潮濕,通一下風去去潮味就好。
那間曾經屬於我的房間,防塵布遮得好好的,地麵上也沒什麼灰塵,所有擺設還是原先的樣子,似乎一切都沒有變過似的。
輕歎了一聲,來到書房,果不其然的是一片亂糟糟的景象,我猜路之南大概是為了找哪本書把整個書架都給翻了個身吧。
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那個偌大的白色信封靜靜躺在那兒,依舊顯眼得很,這次我不再壓抑自己的天性。
扯開信封,是厚厚的幾張信紙,一張張的看下去,眼睛被刺得生疼。我總以為自己就要哭死了吧,結果摸摸臉,倒還是一片幹燥,心裏卻像是被刀片剮過似的。
原來,一個人難過到了極致,是流不出眼淚來的啊。
幾乎是顫抖著手掏出手機來,開始查資料,血友病啊......
“血友病是一組遺傳性凝血功能障礙的出血性疾病,其特點是終身輕微損傷後有長時間出血的傾向。”
隻是這麼簡單的一句,就足夠令人難過的了,我曾經想過無數種分手的理由,什麼出軌啦、家裏反對啦,甚至連出櫃都想過,可真的,生病這種事,我真的不曾設想過。
這是一個人最無能為力的地方啊,人禍尚能阻止,天災如何抵擋?
來不及看完,就撥通了宋燁的號碼。
“你很早以前就知道他生病了對不對?”
“......上次之南住院的時候知道的......”
“兩年來你就一直瞞著我?”
“對不起......”
我無力的笑了笑,怎麼每個人都這麼喜歡跟我說這三個字?一句對不起能換得回路之南嗎?
“......之南是怕你擔心......”
怕我擔心嗎?這是隱瞞事實的理由嗎?路之南,你特麼的能不能別這麼自私?你丫有種倒是瞞老子一輩子啊!
路之南,你是不是忘了什麼叫“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不是說發生什麼事都一個人擔著,而是無論如何都需要兩個人共同麵對啊!
腦子裏開始閃過大片大片的空白,我蹲下身子,抱著快要炸裂的頭,眼前一片發黑。
阿南阿南,你到底去哪兒了呀?
悠悠轉醒,眼前是熟悉的室內布局,白色的窗簾,明亮的床頭燈,帶著星星的天花板,大得過分的雙人床......
所以,這隻是一場夢啊......阿南,這是我們認識的第六年,是你離開的第三年,卻是我第一次夢見你啊,在屬於我們的家裏。
以前啊,我總是想著到底要怎樣才能在夢裏與你相遇,睡前在本子上寫下我們的點點滴滴,想著你的臉,念叨著你的名字......可我始終沒能夢到過你,即使知道是你,也從未看清過你的臉。
這回,我終於如願了,夢中的你,麵容清秀,還是當年的那副模樣,時光似乎特別善待夢中的你,從未在你臉上刻下任何痕跡。隻是不知怎麼的,夢醒來,竟也會難過的連呼吸都發疼。
三年的回憶啊,幾個小時的夢就已全數搞定,我們說好要一輩子的啊,一輩子可真短。阿南阿南,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