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5章 讀世(8)(3 / 3)

在駛入縣城的道口,小車被警察叫停。今晚小縣城將有四支綿延上百米的龍燈隊大展身手,不僅城內居民,全縣各地也有人前來觀賞上燈儀式,為防止道路堵塞與踩踏事故,交通管理是必不可少的。見小車被攔停,主任頓時大為不悅,對司機直嚷嚷“你給我一直往前開”。司機耐心地說明,是交警讓停的。主任這下按捺不住了,借著酒力吼了一聲“我來開”,就從後座起身,準備來奪方向盤。見司機一臉的難色,我打起圓場來,說不要讓執勤的警察為難,不妨停下車看著龍燈隊通過。也許覺得怠慢了客人,主任臉上有點掛不住,說話雖然語無倫次,吐字卻毫不含糊:“什——什麼警察,他——他們的局長我認識,我都不怕!”看得出,一臉的不滿與不屑,也是發自內心的。主任盡管處於暈乎乎的醉酒狀態,在深層的潛意識裏,官本位卻根深蒂固。一個縣的公安局長,級別在他這個準局級之下,何況他還有駐省官媒那把尚方劍呢!

最後,交警允許小車駛停進縣府大院。主任踉踉蹌蹌走下小車,在官本位意識的驅使下,還不忘吩咐值班人員說:“去——去叫你們的縣長、書記來見我!”還是幹事勸駕了事,扛起攝影器材,架著主任搖搖晃晃向攝影點走去。

與主任分手不久,上燈儀式瞬間讓步行街彌漫著歌舞升平的喜慶感。舞龍燈,劃旱船,生活在現實世界的人們與承載著曆史記憶的民俗交錯重疊在同一時空,令人有一種夢幻感,不知是曆史植入現實,抑或現實逆襲曆史。品味著醉意酩酊中主任的言行,其背後的潛意識,不禁讓我聯想起好萊塢大片《盜夢空間》。這是一個夢中夢的故事,做夢的人在夢中繼續做他更深層次的夢,幾層夢套夢的銜接過度、邏輯關係與進入更深層夢境的方式,都基於對目標人物的意識植入。一旦植入成功,夢主就會遵循夢境暗示的潛意識去思考,去行動,劇情便循此而推進。“意識植入”的巧妙構思,令人拍案叫絕,也讓人浮想聯翩。

在剛才個把小時裏,我仿佛一個觀影者,旁窺著醉意朦朧的主任。他在講“雞”的故事時,意識還停留在現實世界;當他酒酣耳熱,大談成長史時,已在追溯自幼植入的夢境是如何實現的;而他教導幹事的那番話,顯然是數十年來耳濡目染地接受了主體意識;至於官本位的言論做派,更是數千年來中國官僚政治傳統深度植入的必然結果。至於主體意識與官本位的化合反應,在主任這裏,似乎還來不及在更深的夢層裏有別樣的呈現。但媒體上時而看到某些黨員幹部大聲嗬斥,也許正可以起補足的作用:你們到底替黨說話,還是替人民群眾說話?

次日清晨散步,見到司機正在發動小車,幹事扛著攝影機,與主任匆匆趕來。原來,我們夜宿同一個山莊。主任宿酲已醒,不僅意識回歸到現實世界,而且恢複了那份書卷氣。在點頭打招呼時,他不免有一絲尷尬,也許憶起昨夜失態的碎片,清醒時他絕不會那麼說與那麼做的。幹事依然生氣勃勃,看著他初生牛犢的模樣,我卻浮起一個想法:若幹年後,他是否也會在某個醉酒場合,再次搬演主任那樣的盜夢空間呢?

(本文原載2014年3月9日《南方都市報·閱讀周刊》)

夜看《夢立方》有感

剛看完今晚東方衛視的《脈動夢立方》,這檔節目打著“中國夢”的廣告。今晚最後上場的小夥叫梁文濤,他進入“夢立方”玩的遊戲是“雷池”。中國有一句成語,叫做“不敢越雷池半步”,雷池就是禁區。“雷池”的遊戲要求玩家戴上遮蔽的麵具,順利越過人為設定的禁區(現實生活中,很多禁區也是人為設定的)。梁文濤隻有過雷池而不能觸雷,才能獲得他的夢想基金,帶著未婚妻實現他們作為下層老百姓的夙願。在未婚妻的勸說下,梁文濤首先選擇了試玩,發現自己穿著鞋子更容易觸雷,鞋子竟然成為他穿越雷池實現夢想的累贅。於是,在未婚妻的再勸說下,小夥幹脆脫掉了鞋子,戴上遮蔽的麵具,光著腳居然一次就成功穿越了雷區,實現了夢想。主持人問他,脫掉了鞋子,是否對他順利越過雷池大有關係。小夥的回答頗有意思:“不是有句話說,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嗎?”

小夥的這句話值得玩味。光著腳,更輕鬆,更自由,更沒有負擔,再沒有累贅,也就最大限度減少了觸雷的幾率,所以小夥試玩以後一次成功,實現了他預設的夢想。我們能否從這個遊戲獲得有益的啟示呢?不穿鞋,不管鞋是否合腳,也許更能實現我們的夢想!

(本文原載2013年5月17日新浪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