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5章 讀世(8)(2 / 3)

和晶的思考顯然還在混沌狀態,她借著采訪的機會,先是對觀眾說:“如果你們需要更鋒利的劍,那就去找。”似乎在反省《實話實說》還遠不足以代表民意,成為一把鋒利的劍。繼而又說:“你們想想,這樣用40分鍾給普通老百姓自由發表觀點的節目,現在還有嗎?”似乎又在規勸觀眾珍惜央視提供給咱普通老百姓僅有的“自由發表觀點”的園地,這時,她對“婆婆”給出的“自由度”卻又諱莫如深了。而後她又說:“好像一直以來很多人都對《實話實說》幸災樂禍。”一般觀眾對這檔節目及其主持人前世今生都沒有深仇大恨,有何必要“一直以來”幸災樂禍?這種情緒的產生,是因為觀眾容不得那種不尷不尬的實話實說。與其這樣假戲真做說實話,還不如娛樂至死說戲話,或者幹脆去找“更鋒利的劍”,隱身網絡實話實說。

和晶博客關於《實話實說》的文章,有一篇題為《終於謝幕》,光看題目,釋然中不無傷感。既然央視作為官方第一傳媒,都容不下不痛不癢、不鹹不淡的實話實說,那麼,和晶也就不必傷感,就像安徒生童話裏那個捧著空花盆試圖說出實話的孩子,你完全沒有錯。放下即著地,你何妨就與你那些曾經希望聽到實話實說的觀眾們一起張開雙臂,去迎接一個實話謝幕的時代吧!

(本文原載2009年9月27日《南方都市報·閱讀周刊》)

醉眼朦朧下的“盜夢空間”

剛過年假,受邀到一個山明水秀處休閑,行程有觀賞當地上燈的節目。當天傍晚,邀請方早早擺開飯局,席上有幾張新麵孔,主人一一介紹如儀:一位是某官媒駐本省的分社主任(下文姑以主任稱之),他是專程前來采訪的;左邊那位是他的專職司機(循例以司機稱之);右邊這位是全程陪同主任的本縣宣傳部幹事(自然以幹事稱之啦)。承蒙主人也把我等美譽一番:這是某專家,那是某學者。

這位主任不僅長相儒雅,而且三言兩語就能掌控住場麵。他先從方言講起,說當地方言有相當深厚的文化積澱,保存著許多文言元素。見在座者願聞其詳的表情,便接著說,當地方言把“倒酒”說成“母雞”,把“喝酒”說成“公雞”。看著專家學者匪夷所思,主任恰到好處地揭曉謎底:“母雞”實乃文言“滿之”的方言讀音,“公雞”則是文言“幹之”的發音。這番話頭書卷氣十足,讓專家學者們聽得興味盎然,於是乎,杯盤笑語,觥籌交錯,主任也在“母雞”、“公雞”的輪番騷擾下喝得醺醺然。

席散以後,幹事早在縣城步行街上安頓了攝影點,好讓主任完成采訪任務。主任卻熱情地拉住我和另一位教授(說是他拉我倆,還不如說我倆把他扶得東來西又倒),他寒暄幾句“久仰”、“請教”,便說起自己的成長史:工科大學畢業,分到省裏一家大型國企,從宣傳幹事做起,最終考入這家官媒,也算是闖過三關六碼頭,走過日美亞非歐,這才坐上了準局級的主任官位。他一邊說,一邊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有時還給你來個熱情的熊抱,實在醉態可掬。盡管主人說有車送我們去步行街,主任卻硬拉我倆上了他的小車。

小車駛往縣城途中,主任盡管還一路嘟噥著酒話,卻大有“我醉欲眠君且去”的意態,幹事取而代之成為與我們聊天的主角。他說,自己原是縣文科狀元,從北京的大學畢業,為了照顧父母,也為了報效桑梓,才回來發展的。看來幹事邁出校門不久,熱血尚未冷卻,理想還沒消磨。一路閑聊中,他對時政有讚有彈有褒有貶,而“共產黨”作為關鍵詞,吐露頻率之高也在意料之中。聽著聽著,主任突然警覺地打住了醉語,正色提醒他:“你在宣傳部門工作,怎麼能一口一個‘共產黨’怎樣怎樣,站在第三者立場上說話呢?應該站在黨的立場上說話,稱‘黨’或者‘我黨’。”說這幾句話時,他的態度既認真,又嚴肅,更誠懇,完全出離了醉酒狀態。幹事不免申辯幾句,最後不吭聲了事。主任盡管喝高,醉意朦朧中仍能如此自覺地維護共產黨(借其用語,應該說成“我黨”)本位,說明意識形態領域裏,思想工作的巨大成績絕對應該高估。對主任那樣的文宣人員來說,通過日積月累與潛移默化的方式與過程,黨本位意識已經完全滲透進血液裏,植入在頭腦中。尤其難能可貴的是,業已化為潛意識,即便在醉酒狀態中也絕無些許的懈怠與絲毫的放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