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在某網站讀到一篇很有意思的帖子,說的是三國期間曹操父子三人爭甄宓的千古傳聞,不由使我想起一段往事。
大概是大二的時候,品《三國演義》,看到曹操橫槊賦詩時,我曾問過一位朋友(非常嗜好讀三國的人):告訴我,三國裏曹操最愛的人是誰?
他頭也不抬地說:曹操最愛的人是典韋。
真是個讓人意外的答案。在我沒有來得及把嘴巴合上的時候,朋友仿佛已經明白我的另一層意思,他說,如果說曹操還曾經有過心儀而沒得到手的女人,那應該就是袁紹的兒媳甄氏。不過,三國是個男人的世界,女人根本無足輕重。
那麼,我就可以理解,為什麼《詩經》裏的“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在曹操的《短歌行》裏成了對賢才的思慕。
那是陽光灼烈的世界,每個男人都好像是沙漠裏尋找水源生存般決裂,那個時代沒有空地讓女人的碧草春心孜孜蔓延。
《短歌行》裏的曹操在憂慮,他高唱著: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當以慷,憂思難望。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沒錯,他在憂愁,甚至以他敏感高貴的心智,他已經非常明晰的感受到人生的苦短和無常,人生短暫得就像清晨的露珠一樣,經不起日光照耀。
我們生命的曲線如此蜿蜒曲折,看不到盡頭。可是,有時候,站在城市的廣場中間,發現身邊的事物,一樹花,一座樓,一把椅子,一壇酒,如果它們願意,都可以獲得比我們更久遠的存在;日頭緩緩落下,來來去去的人消失了,那扇門關閉了,我們又像根本沒有存在過似的。
但是,曹操卻是個絕對積極的人,他本身就像赤壁大火一樣興興頭頭,感慨歸感慨,他絕不是為了傷春悲秋而活著的人。接著,這個男人毫不掩飾的表示了自己求賢若渴,以期建功立業的萬丈雄心。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呦呦鹿鳴,食野之萍。明明如月,何時可掇?憂從中來,不可斷絕。
《短歌行》裏“青青子衿”二句直用《詩經》裏《子衿》的原句,一字不變,意喻卻變得深遠。連境界也由最初的男女之愛變得廣袤高遠。這個人能以文才躋身“建安七子”當然不容小覷。
不得不承認他在這裏引用這首詩,而且強調自己一直低低地吟誦它,在藝術上有其高妙的地方。他說“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固然是直接比喻了對“賢才”的思念;更值得注意的是他所省掉的兩句話:“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他用一種委婉含蓄的方法來提醒那些“賢才”:我縱然求才若渴。然而事實上天下之大,我不可能一個一個地去找你們,就算我沒有去找你們,你們為什麼不主動來投奔我呢?
“明明如月,何時可掇?憂從中來,不可斷絕。”天上的明月常在運行,我的求賢之思也是不會斷絕的。缺少賢才的憂慮常常會讓我憂傷,像時光一樣不可斷絕。他用這古詩句,成功地表達自己對賢才的渴求。詩句語氣婉轉,情味深細,闡釋了自己內心深處的需要,達到他原來頒布的《求賢令》之類的政治文件所不能達到的效果。
“但為君故,沉吟至今”……後來的後來,我們一直引用著他的話,表達著我們對情人的思念和忠貞。然而,當時的曹操,他的但為“君”故,為的是天下數之不盡的賢才,他的沉吟,是在思考如何招攬賢才,完成自己的皇圖霸業。
雖然都是在低吟:“青青子衿,悠悠我心。”雖然都會感覺到“憂從中來,不可斷絕。”雄才大略的曹操是絕不會像《詩經》裏的鄭國女子一樣幽怨。
即使和當時的絕色美人甄宓失之交臂,在情場上被兒子曹丕撬了牆角,他也能夠迅速的調整好心態,像任何一個不好女色的賢明君主一樣全心全意地投入到自己的霸業當中去。他是喜好女色的男人,卻和荒淫無關。 “江南有二喬,河北甄宓俏”,甄宓的美,是如此的驚心動魄,曹操一生經曆過無數女人,曹丕也不是吃素的,可是這兩個鐵血的男人,卻在甄宓的美貌之前軟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