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隨楊天生就喜歡大陣仗。在飛花堂中,他似乎是為戰而生。他迎著漫天而至的暗器,一聲冷笑,伸出了一個手指,指上開著一朵花。
楊花,雪白的花瓣中有三滴晶瑩的淚珠。
楊花飛處——離人淚,天下最傷感,最憂鬱的武器,卻偏偏在這個最勇猛、最彪悍的人手中。而僅這一朵花,三滴淚,能破去漫空飛舞的暗器麼?
不能!
但沈隨楊跟本沒想過破去這些暗器,他無論何時動手,無論與何人動手,隻有一個字:攻!他始終堅信,世上絕不會產生隻會防守的武功。
進攻進攻再進攻!就算麵對比他強的多的敵人,他也隻會進攻。
這一朵花破不去頭上的暗器,擋不住背後的襲擊,卸不開兩側的攻殺,但對於迎麵而來的數十點寒光,它已足夠。
這朵花突然開了,裂了,碎了。伴隨著無數“叮叮”的細小聲音,這朵花的瓣突然分成了數十片,如一塊美麗的冰晶做成的花落到了大理石上麵,每一片碎瓣卻仍舊晶瑩剔透,引人憐惜。
這些碎瓣似突然噴激而出的瀑布,將麵前飛來的暗器一齊裹在裏麵,反射而回,打向那幾個發暗器的老頭子。與此同時,沈隨楊的身子已緊隨楊花之後,衝出險地。
在他身後,十八名逃過襲擊的飛花堂戰士全都嚴陣以待,三十六隻眼睛掃視著四周一切可疑的人。其實不用看,敵人已經全部現身。
沈隨楊對麵,是四名皓髯老者,此前弈棋時看上去貌不驚人,但此時殺機一現,竟如同脫胎換骨般發出了四種懾人的鋒芒。四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形象特異,但最引人眼目的當是從他們身後踱來的一人。
這是個侏儒,高不及三尺,寬卻有二尺餘,頭大如鬥,脖子卻細如小臂,遠遠看去,如同一根竹筷上插著一個饅頭般,令人發笑。但這人的麵目卻使任何見到他的人笑不出來。
他隻剩下一半鼻子,一隻耳朵,最可怕的是那一雙眼睛,竟突出眼眶之外,像安上的假眼,可偏偏還能轉動。
沈隨楊隻覺得心底裏一股寒氣升起,他已知道麵前的人是誰了:“北嶽?”侏儒發出一陣磔磔的笑聲:“正是老子!你是沈老三吧。”沈隨楊哼了一聲:“那你就是石老四了!”石懸空一邊笑一邊不住的搓著兩手,仿佛是個屠夫,而沈隨楊就是躺在他麵前的一隻捆好的豬,等他下手。
北嶽石懸空在五嶽盟中以狠著稱,沈隨楊在飛花堂以勇聞名,二人相遇,這一場廝殺可能是當今江湖中最慘烈的。
石懸空還在搓手冷笑,沈隨楊的眼睛卻越來越細,已變成了一條細縫,但細縫中卻放射出一絲比刀鋒還利的光芒。
方聞菊在聽到那聲煙花的時候,竟不由得怔了一下,所以他的隊伍立時停下了。沒有攻擊向他們打來,也可能是他們還沒走進埋伏圈,因此他們這一隊是最完整的。
古今亭中幾個狎戲的公子哥也聽到了炸響,眉頭不禁都皺了皺。一齊噤聲。
方聞菊此時站的地方,與古今亭不足二十步。他看到了亭中人細微的表情變化,他的眼睛立時亮了一亮,最後他盯在了站在一邊捧著杯盞的小廝身上,而此時那小廝也正好回過頭來看他。
二人的目光在刹那間激撞在一處。
這一撞,竟有些似曾相識的意思。
方聞菊長長吸了口氣,道:“風南嶽?!”那小廝也道:“方樓主。”原來這侍候人的小廝,竟然是大名鼎鼎的南嶽風回雁。
他們二人撞上,又會是怎樣一番情形呢?此間沒有人會料到。因為風回雁雖然以輕功劍術見長,但為人深沉善變,方聞菊武功極為神秘,心智更沉,他們之間的決戰與其說是鬥武,倒不如說是鬥智。
智者一慮,勝於勞者千行。
四場陣仗,八位名家,他們的勝負將決定兩大幫派的前途與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