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身材魁梧,神情剽悍,此時雖已是深秋,卻仍是敞著衣襟,露出鐵一般的胸膛,他進門時勢頭急了,一下子把奚彩鳳撞出十來步遠,眼看就要撞上一張桌子。那大漢見闖了禍,身子疾撲向前,一把抱住了奚彩鳳的腰。
奚彩鳳又羞又氣,一巴掌便抽了過去,隻聽清清脆脆一聲響,正落在那大漢臉上。那大漢被打得一呆,定睛看清了懷裏的人,就像抱住了個火爐子,忙不迭地跳開去。
奚彩鳳隻覺胸口氣悶,很不好受,瞪了那大漢一眼,道:“你急什麼,走路不帶眼睛!”
那大漢隻覺得臉上火辣辣地,不由大怒,道:“你凶什麼,打人不看地方!”
奚彩鳳正沒好氣,聽了這話,雙手一抱,道:“本官差就是打你了,你能怎樣?”那大漢哼了一聲,道:“老子平生不打女人,否則……”他一掌向一張桌子拍了下去。隻聽“喀喇”一聲響,那桌子四條腿齊中而斷,散了一地。
這一掌若是將桌麵擊穿或擊碎,都不為奇,奇的是一掌力道分為四股,透過桌麵震斷桌腿,乃是一手極高明的內家掌力。可奚彩鳳才不管什麼內家外家,大喝道:“好呀!無故砸碎東西,按律應十倍做賠,這是一張上好棗木油漆八仙桌,物值二兩,拿二十兩銀子來!”
那大漢滿以為能將她鎮住,沒想到對方全不識貨,不由得泄了氣,道:“我……我不賠你又怎樣?”奚彩鳳俏眉一立,道:“你不賠,我抓你進衙門。”從腰裏抖出鐵鏈,兜頭便套。那大漢一把抓在手裏,雙手輕描淡寫地一繃,鐵鏈已成了兩條。隻聽得“嘩啦”一聲,掌櫃的嚇得坐翻了椅子。
可奚彩鳳的脾氣上來,那是天王老子也不怕的,大聲道:“你敢拒捕,罪加一等!”又從身邊取出手銬,向上便闖。
那大漢反倒沒了脾氣,後退兩步,擺手道:“好好好,算我怕了你,總可以了吧!不過我實在沒有那麼多錢,等我找到一個朋友,就來還你。”他回頭對掌櫃的道:“你說如何?”
掌櫃的連聲道:“怎麼都行,怎麼都行。”那大漢得意洋洋地對奚彩鳳道:“不知這位官差的意思……”奚彩鳳哼了一聲,道:“你們這種人,本捕頭見得多了,招搖撞騙,混吃混喝,沒臉沒皮,不知羞恥。”
那大漢氣得一跳老高,瞪起眼睛,大喝道:“胡說八道!我魯橫舟光明磊落,怎能是這樣的人?”奚彩鳳一怔,道:“你說你是魯橫舟?哪個魯橫舟?”那大漢道:“江湖中隻有一個魯橫舟,就是老子。”奚彩鳳立刻變了臉色,連連搖手道:“你走,快走。這錢也不要你賠了。”
魯橫舟得意洋洋地道:“怎麼?大捕頭也知道在下的名號麼?”奚彩鳳道:“當然知道了,昨天有一幫江湖人來到這裏喝酒,就曾說起你魯大俠。”魯橫舟更得意了,道:“他們都說什麼?”
奚彩鳳道:“他們說江湖中有一位魯橫舟大俠,膽小如同過街鼠,吝嗇賽過鐵公雞。既然閣下就是那位魯大俠,我又怎能從你身上要出錢來?所以你還是快走的好。”魯橫舟氣得轉了兩圈,忽然伸手從衣服裏左抓右抓,掏出一把碎銀子,約莫能有七八兩,都拋在桌子上,大叫道:“我就隻有這些銀子了,都給你總行了吧。”奚彩鳳看了看,歎了口氣道:“雖然不夠,但也將就了。”用手捧著銀子放到櫃台上。掌櫃的哪裏敢動一分,任她放在那裏。奚彩鳳放好銀子,再也不看魯橫舟一眼,徑自坐回自己桌上,喝起酒來。
魯橫舟肚子本已餓的咕咕叫,但此時身上卻沒有一分銀子,又不好意思向掌櫃開口,呆立了半天,突然眼珠子一轉,想出一個好主意。他倒背著手來到奚彩鳳桌前,圍著桌子轉了兩圈,嘴裏喃喃道:“奇怪,這裏怎麼好像有個女人在喝酒?”
奚彩鳳不說話。
魯橫舟又道:“女人是不該喝酒的,酒喝得越多,老得也就越快。”
奚彩鳳不理他。
魯橫舟又道:“不過一些又老又醜的女人就無所謂了,反正也沒人看得上眼,倒不如要兩個小菜,溫一壺劣酒,自己找找樂子。”
奚彩鳳氣得一放酒杯,瞪眼道:“你在說誰?誰又老又醜?”魯橫舟笑了,拉了把椅子坐在她對麵,道:“你放心,我可不是說你,你看上去最多不超過五十歲……”話沒說完,隻覺眼前一花,奚彩鳳一巴掌就打了過來。可這次卻打不著了,魯橫舟抓起一雙筷子,挾住了奚彩鳳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