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荃淡淡地道:“你還隻是猜測,全無證據。”李重衣笑道:“要是沒有證據,怎能讓你心服?你雖然換了二弟的衣服,但身高卻差了不少,怕我們在匆忙中仍會看破,所以你換上了帶木底的鞋子,也許是在外麵套上了這種鞋子。”任荃道:“這麼說你找到了那雙鞋子了?”李重衣道:“當然沒有,那鞋子和衣服肯定已被你連佛堂一起燒了,隻不過你雖毀滅了證物,卻留下了腳印。”任荃道:“腳印?”
李重衣道:“不錯,我在佛堂前的地麵上鋪了鬆脂,上麵灑了香灰,後來我仔細看過,那上麵有幾個方方正正的印子,想必是木底留下的,此外還有幾個淺淺的足印,一定是你燒掉木屐後離開時留下的。那腳印很窄很小,一定是個女人,由此我想可能是你。”
任荃冷笑道:“說了半天,你還是沒有真憑實據。”李重衣神色不變,道:“我有。當時佛堂很溫暖,鬆脂是融化的,你的鞋子或襪子上一定會踩上鬆脂,你跑到外麵,由於很冷,鬆脂會凝結,最後你跑回屋子裏,假裝暈倒,腳底或襪子上的鬆脂又會慢慢融化。方才我檢查屋子,果然從你躺的地方發現了鬆脂。孟師哥和鳳曉煙沒進過佛堂,我進門以前又把鞋子脫在外麵,試問,屋子裏的鬆脂不是你帶回來的又是誰呢?”
任荃盯著他,臉上漸漸泛起一股陰毒的表情。她一字字道:“好,好一個李重衣,好一個孟淮山,你們聯手算計了兩個女人,真是英雄,真是英雄。”說著從懷裏一伸手,取出一柄長僅一尺的短劍,劍身如同一泓秋水,青光在燈下閃爍不定,確是好劍。
任荃輕撫著歸歟劍,緩緩道:“父親死得很早,這是他留下的唯一遺物,隻恨他沒有教我武功,讓我手刃凶徒。那次決戰前,父親是準備和母親一起歸隱海外的,父親再也沒有回來,母親在海邊苦苦等了他三個月,頭發全都變白了,終於投海而死。死前依照父親的叮囑,記下仇人的姓名,把我寄養在姑姑家裏。”
沒有人打斷她,連小溪也睜大眼睛聽著。
任荃接下來道:“我和表妹費盡心機,終於先後嫁入孟家,就是為了奪回寶劍,為父親報仇。如今劍已拿到了,父親的仇人也都死了,這世上已沒有什麼好留戀的了。不過在我死之前,一定要殺孟家一個人。”
李重衣目光一凜,一把拉過小溪,卻見任荃倒轉劍尖,向自己的心口猛刺下去。
屋子裏的人齊聲驚呼,孟長青大叫一聲衝了上去,但事出突然,歸歟劍又是鋒利無比,劍尖早已沒入前胸深達半寸。
孟長青抱住任荃倒下去的身子,悲傷欲絕。任荃直視孟長威,道:“我……我已懷了你們孟家……的孩子,我殺死他……也算為父報仇。”說到這裏,頭一歪,就此氣絕。鳳曉煙大叫一聲:“表姐。”從懷裏取出一把匕首就要自刎,孟長吉撲上去舍命抱住,孟長威長劍疾伸,將她手中的匕首打落在地,鳳曉煙已哭又叫,一家人亂成了一團。
李重衣不忍再看,悄悄退到外麵,到靈堂向師父的遺體又磕了頭,這才牽過自己的馬,緩步走出莊外。
風很冷,卻很清新,一夜的北風吹散了天空的濃雲,東方已現出微微的魚白,此時已是黎明。李重衣心情很沉重,他不知自已做的對還是不對,最後他一躍上馬,回頭向曙色中的鬆雲莊看了一眼,雙腳一踢,那馬一聲長嘶,翻開四蹄,絕塵而去。
曠野中響起了一陣淒涼蕭索的歌聲:歸去來兮胡不歸,望天涯兮雁孤飛,仇絕兮情斷,苦心兮獨悲。(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