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5章 侃侃伐吳兮(下)(1 / 1)

晉世祖武皇帝太康元年(公元280年)

杜預向江陵,王渾出橫江,攻吳鎮、戍,所向皆克。二月,戊午,王濬、唐彬擊破丹陽監盛紀。吳人於江磧要害之處,並以鐵鎖橫截之;又作鐵錐,長丈餘,暗置江中,以逆拒舟艦。濬作大筏數十,方百餘步,縛草為人,被甲持仗,令善水者以筏先行,遇鐵錐,錐輒著筏而去。又作大炬,長十餘丈,大數十圍,灌以麻油,在船前,遇鎖,然炬燒之,須臾,融液斷絕,於是船無所礙。

晉軍諸路齊進,東吳頃刻瓦解。

王濬順流而下,遇到了鐵索橫江,還不止如此,還有丈餘的鐵錐沉在江中,用來破壞王濬的戰船。鐵索橫在江麵上,起不到絆馬索兜翻的效果,最多也就是一個金屬隔離帶而已;至於鐵錐,從葛洲壩、三峽等大江截流的電視報道看,這個鐵錐必須是四麵體才能穩在預定的地方。這玩意兒怎麼煉成的?怎麼運到現場的?怎麼投放的?東吳的這兩項重大阻敵措施,包含著古代冶金、工程、科技等豐富的信息,費了那麼大勁,在軍事上有多少效果,我看很值得懷疑。是鐵錐進水了,還是吳國的守將腦袋進水了?

王濬戎卒八萬,方舟百裏,自武昌順流“徑趣建業”,最後鼓噪入於石頭。

司馬炎本來是劃分了若幹戰區的,並要求從四川東出的王濬,先受第一戰區長官杜預節製,後受第二戰區長官王渾節製。

杜預對自己的部下說,王濬老爺子威名已著,來得生猛。他要是打到我們這裏,他肯定會繼續順流而下,我節製不了他,也沒必要節製;他要是打不過來,節製他又有什麼意義呢?杜預哥哥是個明白人,大家都是集團軍,管不了不如不管。杜預給王濬寫封信:“足下既摧其西藩,便當徑取建業,討累世之逋寇,釋吳人於塗炭,振旅還都,亦曠世一事也!”濬大悅。

第二戰區司令長官王渾不這麼想,還真想把王濬管理起來,王濬到達他的戰區,王渾便發通知讓王濬前來報告工作,王濬順風帆扯得老高,給王渾回報說:“風利,不得泊也。”風太爽了,停不下來了,不好意思,拜拜。

王濬在諸路討吳大軍中可能絕對距離最遠,但他坐著和諧號特快船,比長江對岸的兄弟部隊反而先到石頭城,時稱建業,如今叫南京。

劉禹錫曾作《西塞山懷古》曰:

王濬樓船下益州,

金陵王氣黯然收。

千尋鐵索沉江底,

一片降幡出石頭。

人世幾回傷往事,

山形依舊枕寒流。

今逢四海為家日,

故壘蕭蕭蘆荻秋。

舉降幡的當然不能是外人,是晉國在吳國的超級臥底孫皓同誌,孫皓按照古代的規矩,把投降儀式搞得很隆重,很規範,“麵縛輿櫬,詣軍門降”。就是背著手把自己銬起來,當然用的不是一元紙幣能打開的那種劣質貨。然後用豪華車拉著一口空棺材,那意思就是您要看我不順眼,就像捏死個臭蟲一樣捏死我,順手丟進這口棺材裏,直奔火葬場,絕不給領導添亂、給政府添麻煩。

王濬踱著方步,京劇老生那種範兒,命令把手銬打開嘍,把棺材燒嘍,那豪華車不管是奔馳還是寶馬,先停到老夫的大營門口,這個不能燒嘍,得低碳環保。

王濬按歸國僑領的禮節接見了孫皓,然後“收其圖籍,克州四,郡四十三,戶五十二萬三千,兵二十三萬”。

這會兒,他的長官王渾正像蘇三唱的那樣“去往南京轉”,在路上“呼哧呼哧”喘氣跑著呢。

280年,晉滅吳,自黃巾起事(公元184年)以來的大三國時代終於結束,國家由農民起義而亂,經軍閥混戰、群雄割據,最後又複歸於一統,這期間產生了很多中國老百姓耳熟能詳的曆史人物,他們的那些事兒,一直為後世中國人津津樂道,成為中國人智慧和價值觀的一部分。

攻克南京的消息傳到洛陽,司馬炎執爵流涕曰:“此羊太傅之功也。”那個時候,還沒有一切歸功於黨的傳統,《感謝法》也沒有頒布,司馬炎的感謝透露了帝王家的自私和小氣:“羊太傅有功,但已經翹翹了。活著的就不要爭了,爭也沒分。”

還有兩個小插曲值得一提:

孫皓的堂弟孫秀之前已經降晉,他投降以後,司馬炎把驃騎將軍的名號從賈充頭上摘下來,戴在他頭上,以示優懷。孫秀沒有參加朝廷的平吳慶祝活動,而是獨自向南流涕:想當年老爺爺孫堅創業艱難,今天大好江山說沒嘩地一下就沒有了,“宗廟山陵,於此為墟。悠悠蒼天,此何人哉”!此後孫秀的統戰價值貶值,孫秀就從驃騎將軍降為伏波將軍。

在王濬扯順風帆的時候,三軍總都督賈充也搞不清楚情況,還在那裏上疏要求查辦主戰派。皇上接過他的上疏,順手把解放南京的捷報塞給賈充,拍拍他的肩膀說:“沒辦法,運氣就這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