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宗孝明皇帝永平元年(公元58年)
東海恭王彊病,上遣使者太醫乘驛視疾,駱驛不絕。詔沛王輔、濟南王康、淮陽王延詣魯省疾。戊寅,彊薨,臨終,上疏謝恩,言:“身既夭命,孤弱複為皇太後、陛下憂慮,誠悲誠慚!息政,小人也,猥當襲臣後,必非所以全利之也,願還東海郡。今天下新罹大憂,惟陛下加供養皇太後,數進禦餐。臣全困劣,言不能盡意,願並謝諸王,不意永不複相見也!”帝覽書悲慟,從太後出幸津門亭發哀,使大司空持節護喪事,贈送以殊禮,詔楚王英、趙王栩、北海王興及京師親戚皆會葬。帝追惟彊深執謙儉,不欲厚葬以違其意,於是特詔:“遣送之物,務從約省,衣足斂形,茅車瓦器,物減於製,以彰王卓爾獨行之誌。”將作大匠留起陵廟。
公元58年,三十歲的太子劉莊繼位,擔任大漢帝國的皇帝,史稱漢明帝。
漢明帝劉莊上台,要做的有兩件事:一是安葬自己的父親光武皇帝劉秀,這是一件有預案有程序的工作,不用劉莊太過費心;另一件事情,就是“關心”一下自己的哥哥,前太子劉彊。
七年前,劉秀問大臣趙熹“久長之計”,這是皇帝晚年必做的功課,對於經過長期戰爭打下天下的開國皇帝來說,尤其如此。
趙熹說:“請遣諸王就國。”
劉秀有十一個兒子,他先後兩個皇後都生有多子,具備接班人資格的王子太多了。劉秀死的時候已過六十,他的兒子們都已成年。這些兒子們雖然都封了王,有自己的封國,但都生活在都城洛陽,都豢養著一批賓客,在洛陽的上流社會都有自己的社交圈。
響鼓不用重槌,劉秀一聽就明白了,他開始安排諸王到自己的封國去。
宗室王被安排到全國各地,名義上是中央的藩屏,實際上就是把他們作為精子庫養起來,以防皇帝患有不育症(這在古代是件概率很高的事)以後,可以有近親子侄繼承大位,除此之外沒有什麼用處。
這是帝王家功課的ABC,劉秀一定會講給太子劉莊聽的,並且會把其中的精義和要點附耳相傳。所以劉莊登基以後,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看看前太子劉彊身體怎麼樣?精神怎麼樣?讀什麼書?交什麼朋友?喜歡哪個台的娛樂女主播?……
劉秀一死,出了一件蹊蹺的事,就是和新皇帝劉莊同母所生的山陽王劉荊居然“哭臨不哀”,他出人意料地模仿前國舅郭況的口吻給前太子劉彊寫了一封信,勸劉彊舉兵殺回洛陽,幹什麼?做皇上。
劉莊知道有這麼一封信,從現存的記載看來,是由劉彊封好轉呈給皇帝劉莊的。劉彊看到這封信後非常惶恐,他不僅上繳信件,而且把送信的人也抓起來,一並前來檢舉報案。
這封調唆前太子造反的信很容易追查,應該是先查一下郭況,郭況估計也要嚇個半死。先帝劉秀對郭況非常好,賞賜不斷,以至於郭況家有“金穴”之稱。自己的姐姐(或妹妹)郭皇後給擼了,也死了,自己的親外甥劉彊的太子名分也丟了,做皇帝更沒份兒了,到外地做了有名無權的王了。郭況哥哥守著“金穴”,估計已然是驚弓之鳥,突然被指證涉嫌挑唆謀反,冷汗一定流了不少,不抽風也得重感冒。
查來查去,這封信的原創者竟然是新皇帝劉莊同母的弟弟劉荊,是劉荊書信偽造得水平太低還是根本不屑偽造?不知道。
以劉荊這樣的身份地位,被嬌慣得天不怕地不怕也很正常,既然要造哥哥劉莊的反,為什麼不自己拉起革命大旗?為什麼還要借用郭況的名頭,要拉上已經活得戰戰兢兢的舅甥倆?
密謀推翻皇帝那是多大的罪啊,可劉莊隻給了劉荊一個軟禁的處分。後來,這位兄弟又鬧騰,又嚷嚷“天下有變”。這位劉荊有點像周正龍,一會兒被別人導著演,一會兒自己發揮著演,演來演去,我們怎麼看怎麼覺得他不正常。
第二年,劉彊報告自己生病了,洛陽被派去探病的官員和治病的大夫,駱驛不絕。皇帝特地安排郭太後所生的幾個兒子去看望他們的一母同胞哥哥。於是,前太子劉彊的病情和生前的一舉一動報道得都特別充分,信息都特別公開、特別透明,當然也都特別有用意,那就是提前撲滅一種可能出現的“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