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2章 邀請武人幹預(1 / 1)

孝靈皇帝中平六年(公元189年)

袁紹複說何進曰:“前竇武欲誅內寵而反為所害者,但坐言語漏泄;五營兵士皆畏服中人,而竇氏反用之,自取禍滅。今將軍兄弟並領勁兵,部曲將吏皆英俊名士,樂盡力命,事在掌握,此天讚之時也。將軍宜一為天下除患,以垂名後世,不可失也!”進乃白太後,請盡罷中常侍以下,以三署郎補其處。

……

紹等又為畫策,多召四方猛將及諸豪傑,使並引兵向京城,以脅太後;進然之。……典軍校尉曹操聞而笑曰:“宦者之官,古今宜有,但世主不當假之權寵,使至於此。既治其罪,當誅元惡,一獄吏足矣,何至紛紛召外兵乎!欲盡誅之,事必宣露,吾見其敗也。”

何進召董卓進京,幾乎所有的史家都認為是昏招。

董卓帶兵來到京師,先行廢立,又行遷都,所行之事,都足以動搖國本,但是這位哥哥不管不顧說辦就辦。

今天我們說到國人的性格特質,大體有南北之分,錢穆在他的《國史大綱》中,把兩漢時期的性格特質以東西兩部區分。他說,在漢代東部地區文化發達,民風相對柔弱;西部尚武精神更強烈一些,民風也更剽悍一些。所以,前漢立都於長安,朝廷推崇文治,但接著崇尚武力的民風地氣,這樣文武搭配,陰陽調和;到了後漢,建於洛陽,這個地方文教發達,本來就尚武精神不足,加上朝廷偃武修文,所以整個朝廷彌漫著陰森森的氣息,特別是在後期,累出幼主,宦官得勢,宮廷裏沒有一絲陽剛的氣息。

不論是外戚何進,還是累世公卿的袁紹,對盤踞在宮裏的何太後和閹人們束手無策,於是想到了“多召四方猛將及諸豪傑,使並引兵向京城,以脅太後”。

從表麵上看,是何進和袁紹昏招迭出,但如果講點唯心主義和迷信的話,洛陽城的陰氣確實需要“四方猛將”的陽剛氣息衝和一下。我們觀察很多國家的曆史,也能發現,當政客和文人糾纏個沒完沒了的時候,社會就會有希望武人幹預的心理情緒,軍事政變或者軍管,雖然在民主憲政觀念裏是反動的,但是,軍事政變或者軍管,有時不僅可以改變政局走勢,也可以扭轉政風。

和前漢不同,後漢的朝廷處在東部經濟文化都比較發達的環境中,遠離邊關,而西部羌人又不斷反叛,所以朝廷不論黨人還是宦官外戚,對西涼禦羌的將軍們,心裏多多少少有些敬畏。而一些在京師混不出名堂的人,也願意投效邊庭。所以,後漢末,因著抗擊羌人的緣故,形成了一個隱形的軍人集團,前期有皇甫規、張奐、段熲,到了後期,代表人物便是董卓。

東方出相,西方出將,這種格局已經形成,東方出的相解決不了朝廷的危機,西方出的將就會被安排來試一試。對於董卓這個千年來被口誅筆伐的人物,我希望能夠盡可能地平視他,而不要一開始就抱著成見鄙視他。

董卓字仲穎,隴西臨洮(今甘肅臨洮)人。董卓天生雄力,做事果敢,表麵上很粗獷,其實腹懷計謀,不能簡單莽撞視之。董卓年輕時就和羌人打交道,在平定西羌之亂中,頗得朝廷重用,到靈帝時,已經是可以擁兵自重的將領了。靈帝先後征他做少府、並州牧,他都巧辭不就,靈帝死時,董卓駐兵河東,近在京畿之側,已經是時刻準備著了。所以說,與其是何進袁紹要找董卓,不如說董卓已經在他們眼皮下晃悠多時。

關於董卓進京的危害且沒有必要性,曹操說得很到位了:“宦者之官,古今宜有,但世主不當假之權寵,使至於此。既治其罪,當誅元惡,一獄吏足矣,何至紛紛召外兵乎!欲盡誅之,事必宣露,吾見其敗也。” 但是,出身卑微的何進不自信,出身世宦的袁紹把問題想得太複雜,竇武陳藩對宦官失敗又殷鑒不遠,總之,太監集團看上去不經打,不經踹,但是他們假借皇帝的權威已久矣。那個時代,這種假借一樣是口含天憲,生殺予奪於刹那間,積威之下,像何進袁紹這樣的主兒,想來是心有餘悸,同樣是人,不管是皇帝大將軍還是外戚小太監,握有權力的時候不可侵犯,一旦權力離手,在鋼刀之下,都是可以隨便宰割的。曹操看到了宮中的太監不過是一群雞仔,所以才說“一獄吏足矣”。見識這玩意兒,往往就差那麼一點點,袁紹和曹操相比,就是差這麼一點。唉,一件事見識差一點沒關係,要命的是他事事差阿瞞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