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章 假官員當街出醜真義氣代友求名(1 / 3)

導讀

儒林士子醉心於功名富貴,為之癲狂,為之癡呆,醜態畢現。萬青雲本是一個年近半百的秀才,為了提高生活質量,他不惜鋌而走險,假冒中書,以圖“那些商家同鄉紳財主們,才肯有些照應”。誰知,竟為自己惹來牢獄之災。麵對突發事件,高翰林、秦中書之輩的表現近乎白癡,無能至極,關鍵時刻有鳳四老爹挺身而出。鳳四老爹略施小計就使假中書變成了真中書,這種公開的偷天換日影射出朝廷的吏治係統是多麼的腐朽。作者對吏治隻是漫不經心的一筆,但卻直達黑暗本質。

如果說“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是俠士所為,當鳳四老爹明知萬青雲是假中書、真詐騙時,他為何還要鼎力相助呢?這要從“俠”說起。秦漢之前,俠士作為一個階層而存在,他們在四分五裂的春秋戰國時代受到諸侯公卿的敬重,能找到一展身手的舞台;大一統後,俠士失去了其作為依托的社會背景。人們隻能“坐而論俠”,追求一種精神境界,如果在現實生活中“起而行俠”,那顯然不合時宜。鳳四老爹就是後者。對於行俠的對象他似乎無所計較,他隻要享受行俠的樂趣,感受行俠的刺激。官司結束後,鳳四老爹的一段表白更有力地說明了這一點:“我與先生既非舊交,向日又不曾受過你的恩惠,這不過是我一時偶然高興。你若認真感激起我來,那倒是個鄙夫之見了。”可見,他的行俠不為施恩圖報,隻為滿足自己的行俠心理,至於行俠之舉是否有意義,是無須考慮的。

鳳四老爹的這種不合時宜的俠義之舉對傳統的豪俠精神具有解構性,帶有濃鬱的悲劇性。天目山樵評語說:“所謂豪傑者,必其人身被奇冤,覆盆難雪,為之排難解紛,斯為義士。下而至於絲客、陳正公之被騙,稍助一力猶之可也。如萬中書者,冒官撞騙,本非佳士,特高翰林舊交,秦中書鄉愚慕勢,因親及友,與鳳四老爹何涉?乃為之出死力以救之,何義之有?”

話說那萬中書在秦中書家廳上看戲,突被一個官員,帶領捕役進來將他鎖了出去。嚇得施禦史、高翰林、秦中書麵麵相覷,摸頭不著。那戲也就剪住了。眾人定了一會,施禦史向高翰林道:“貴相知此事,老先生自然曉得個影子?”高翰林道:“這件事情小弟絲毫不知。但是剛才方縣尊,也太可笑,何必妝這個模樣?”秦中書又埋怨道:“姻弟席上,被官府鎖了客去,這個臉麵卻也不甚好看!”高翰林道:“老親家,你這話差了。我坐在家裏,怎曉得他有甚事?況且,拿去的是他不是我,怕人怎的?”說著,管家又上來稟道:“戲子們請老爺的示:還是伺候,還是回去?”秦中書道:“客犯了事,我家人沒有犯事,為甚的不唱?”大家又坐著看戲。

隻見鳳四老爹一個人坐在遠遠的,望著他們冷笑。秦中書瞥見,問道:“鳳四哥,難道這件事,你有些曉得?”鳳四老爹道:“我如何得曉得?”秦中書道:“你不曉得,為甚麼笑?”鳳四老爹道:“我笑諸位老先生好笑。人已拿去,急他則甚?依我的愚見,倒該差一個能幹人,到縣裏去打探打探,到底為的甚事。一來也曉得下落,二來也曉得可與諸位老爺有礙。”施禦史忙應道:“這話是的狠!”秦中書也連忙道:“是的狠!是的狠!”當下差了一個人,叫他到縣裏打探。那管家去了。

這裏四人坐下,戲子從新上來做了《請宴》,又做《餞別》。施禦史指著對高翰林道:“他才這兩出戲,點的就不利市。才請宴就餞別,弄得宴還不算請,別倒餞過了!”說著,又唱了一出《五台》。

才要做《追信》,那打探的管家回來了,走到秦中書麵前說:“連縣裏也找不清。小的會著了刑房蕭二老爹,才托人抄了他一張牌票來。”說著,遞與秦中書看。眾人起身都來看,是一張竹紙,抄得潦潦草草的。上寫著:“台州府正堂祁,為海防重地等事。奉巡撫浙江都察院鄒憲行,參革台州總兵苗而秀案內要犯一名萬裏,係本府已革生員,身中,麵黃,微須,年四十九歲,潛逃在外,現奉親提。為此,除批差緝獲外,合亟通行。凡在緝獲地方,仰縣即時添差拿獲,解府詳審。慎毋遲誤!須至牌者。”又一行下寫:“右牌仰該縣官吏準此。”原來是差人拿了通緝的文憑,投到縣裏,這縣尊是浙江人,見是本省巡撫親提的人犯,所以帶人親自拿去的。其實,犯事的始末,連縣尊也不明白。高翰林看了,說道:“不但人拿的糊塗,連這牌票上的文法,也有些糊塗。此人說是個中書,怎麼是個已革生員?就是已革生員,怎麼拖到總兵的參案裏去?”秦中書望著鳳四老爹道:“你方才笑我們的,你如今可能知道麼?”鳳四老爹道:“他們這種人,會打聽甚麼,等我替你去。”立起身來就走。秦中書道:“你當真的去?”鳳四老爹道:“這個扯謊做甚麼!”說著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