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事長,我的提議絕對有百益而無一害,而且能確保您的安全、資產與名譽,講到這裏的警衛……”
話還沒說完,大門身後便圍起一道人牆,是他抵達此地之前所“排除”的東堂複合企業職員。其中不乏鼻青臉腫、受傷流血的人。
“沒有一個派得上用場,你等於養了一群飯桶。”
口無遮攔的大門還特意回過頭,以嫌惡的眼神看著身後這群人。也難怪大門會口出狂言,以他的價值觀來看,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全都是酒囊飯袋,沒有成為戰士的氣魄。但在場沒有一個人反駁大門的話,眾人保持緘默地任由大門當頭謾罵。
“這裏好歹也有五千人,假設其中一半是女人,剩下的其中一半是老人跟病人,至少也還有一個中隊的人數啊,結果你們這群大男人,卻隻能任憑那群野狼擺布,真是太沒出息了。”
至此仍然沒有人反駁,這是因為董事長東堂康行一直保持沉默之故,沒有上級的命令,在下位者絕不會擅自行動。
“隻要積雪夠深,動力雪橇就能派上用場,這場大風雪其實來得正是時候,因為再過不久我們就能去求救兵了。”
“誰去?”
伸彥開口說話了,這是全場第一個反應。他早對大門的做法摸得一清二楚了,這個人強行會晤領導階層人士,籍以製造一個強烈的印象,先前大門就對伸彥用過相同的招式。伸彥忍住鄙視的心態問道。
“且不論外麵的大雪,有誰會自願去突破野狼的包圍?你說得簡單,但做的又是誰?”
“當然是我。”
大門把事情看得太過簡單,惹得伸彥與康行等人擺出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大門終於如願站上主角的位置,成為眾人視線的焦點。
“同時有關保全公司一事,我希望能明定投資契約,取得東堂複合企業的全麵支持。”
“想不到有人為了成立公司,竟然願意賠上自己的性命。”
“我的目的不僅如此而已。”
大門發出膽大包天的一笑,看來這個人還有比成立公司更重要的內情,才會讓他如此搏命。
“那就說出來聽聽吧,伸彥跟宮村留下,其他人離開。”
專製君主的一句話決定了整個局勢發展,眾職員麵麵相覷,即使心有不平,但仍然乖乖退下。
大門從衣袋裏取出一張地圖攤在桌麵,說明他的“作戰”計劃。十分鍾後,大門再度毫不客氣地打量讚助者的表情,然後呼出一口氣轉移話題。
“讓我先確認一件事,我們現在正處於孤立狀態,與外界的通訊與交通完全斷絕,這全是由於野狼和暴風雪的緣故,雖然還不清楚那群生物是否真的是野狼,但可以確定的是,這群野狼中有一個領導者,隻要把這個領導者解決掉,烏合之眾立刻解散,一切隨即擺平。”
“聽起來很簡單。”
“總經理,其實做起來也很簡單,你在內指揮,我在外打拚,大家分工合作。”
伸彥正要展開一場舌戰,但康行適時投下一個休止符。
“好,事情交給你去辦,如果我滿意你的結果,就給你一個保全公司。”
“你能以人格保證嗎?”
“我保證。”
“好,那就不用白紙黑字。”
大門向伸彥斜看一眼,隻見伸彥無動於衷的表情與沉默,他明白要改變叔父的決心,簡直比登天還難。
Ⅳ
烏拉爾休閑都市管理階層所做的任何決策,決不會告知遊客,遊客們仍然聚集在大廳,他們盤踞在大廳四周,內心的不安則因為電話與電視的故障而持續擴大。
白根有希子一見到相馬邦生,便推著父親的輪椅迎麵點頭致意,邦生回禮後隨即表示:“現在這裏簡直是一團糟,真傷腦筋。”有希子聽了隻是微微一笑。
“事情很快就會結束,再煩惱也是多餘的。”
聲音是從有希子的父親口中發出來的,邦生原以為他在睡覺,聽到這段話嚇得兩眼發直。老人半睜著雙眼看著邦生道。
“我是白根尚人,你好。”
“啊,久仰久仰,我是相馬。”
邦生急忙回應,心裏還在擔心剛剛的用字遣句有沒有不當之處的時候,有希子的父親再次閉上眼睛,邦生在遲疑了片刻後,才低聲詢問有希子:
“聽說令尊是東西外文史學家,那他這次也是來這裏演講的嗎?”
“是的,家父是受邀前來演講,有什麼問題嗎?”
有希子白皙清麗的麵龐泛起一道困惑的表情,令邦生的背脊升起一股小小的寒顫。他認為有希子是個美麗、聰明、討人喜歡的女孩,但不知怎麼的,內心卻感覺到一個莫名的陰影。
邦生想起葉月對有希子的敵意,但現在的葉月由於一連串的緊張,正枕著父親的膝蓋躺在沙發上熟睡,要是身邊有個強而有力的保護者,連邦生也想痛快地呼呼大睡。可惜的是,他在陌生的地方總會繃起神經,就算要他躺下也無法安穩入眠。他再度悄聲向長發的少女問道:
“令尊是不是知道什麼內情呢?”
邦生有意無意地壓低音量,他對於有希子與他父親並沒有敵意與厭惡感,卻按捺不住滿腔的疑問。
有希子看著邦生卻遲遲不回答,在小作家眼中她似乎有口難言,因此,他立刻修改了剛剛的說法。
“或者說,你知道什麼秘密嗎?”
邦生原本探向前的身子突然停止動作,因為葉月的頭差點就由他的膝蓋滾下去。有希子看著他連忙撐住女兒的樣子,白皙的麵孔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相馬先生,你真是個好爸爸。”
“哪裏哪裏,大男人粗手粗腳的,我剛剛的問題……”
“相馬先生,你對令千金有什麼期望呢?”
有希子完全不讓邦生掌控話題的主導權。
“沒什麼特別的期望,隻要她健康快樂我就心滿意足了。”
窗外隻見夜神乘著邪惡的翅膀遮蓋了天際,野狼的攻擊雖然暫停了,不知道什麼時候還會再進行規模更大的侵襲。
“相馬先生,如果有人想對令千金不利,我想你一定不會輕易放過對方吧?”
“那當然。”
如果有人要加害葉月,邦生絕對不會放過對方。哪怕是主張廢除死刑的人搬出人道主義等論調,對他來說都是耳邊風,因為他不報仇誓不為人。聽完邦生簡短的話,有希子低聲問:
“原來相馬先生你也讚同複仇這種行為?”
“就我目前的心態而言,我還沒有足夠的自信能克製複仇心,即使是發生在別人身上,我也不會對他唱高調。”
“複仇……”
有希子的話題與用語顯得有點淩亂,看來,她的內心充滿迷惘。
“相馬先生,如果這個複仇的行動,將危及許多無辜的人,請問你……”
“有希子!”
白根尚人的聲音雖不高亢也缺乏力度,卻重重鞭打著有希子的嘴唇,讓她頓時轉為沉默。來不及想好答案的邦生正準備開口,卻被白根尚人搶得先機。
“待人處事以不幹涉他人家事為限,打擾你了,我們走吧,有希子。”
平淡的語氣充滿了不可抗拒的威嚴,有希子行完禮便推著父親的輪椅,踩著優雅的步伐離去。原本還期待著她也許會轉過頭來,結果,隻見她筆直的背影逐漸遠去,消失在裝飾牆的另一頭。
邦生感覺到膝蓋突然變輕,接著看見葉月揉著雙眼坐了起來。
“爸爸……”
“你繼續睡,沒關係。有什麼事我再喊你。”
“沒關係,我不想睡了。”
葉月甩甩頭,心想剛才的怪夢還是不要說出來,免得爸爸操心。也許是白天看了奇怪恐怖的情景,才會在夢境反映出這個印象吧。何況選在這個時候小睡,正是夢魘最活躍的時刻,也難怪會做那種怪夢,葉月如此解釋。
剛才,葉月一個人佇立在夢中,夢境的上半部是黑色、下半部是白色。她呼喊著父親,卻得不到回應。於是葉月明白自己隻是在做夢,如果在現實裏,爸爸一定會飛奔而來。突然,一道蒼白的細光滑破陰暗天空的一角,穿進雪地裏。葉月發現自己帶著手套,於是她彎下身子,開始挖掘白雪,突然間指尖似乎碰觸到某個物體,她謹慎地把雪撥開,隻見一個銀白色的物體上仿佛有結凍已久的好幾層厚冰。那是一張閉著雙眼的狼臉,正當葉月戰戰兢兢地打算伸手去摸,野狼冷不防地睜開眼睛,一道黃光朝著她直射而來。
就在此時,葉月被睡眠國度驅逐出境。
“爸爸,我有沒有尖叫?”
“沒有,你是不是做夢了?”
父親關切地看著葉月,突然間,一陣淒厲的喊叫聲傳來。接著是玻璃碎裂,還有物體摔落的巨響,一連串的驚叫讓潛在於邦生內心的恐懼與威脅感迅速浮現。
總攻擊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