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素質,明朝的宰相是普遍較高的,譬如張居正、楊廷和、著名的三楊內閣等等都是在曆史上赫赫有名的。但是到了明朝末期,尤其是在天啟和崇禎期間,宰相的素質越來越差。末代皇帝崇禎在短短的十七年間,換了五十位宰相、副宰相,也始終沒有找出一位能力挽狂瀾的得力助手挽救大明江山。這其中就包括一位憨豆式的宰相周道登。
周道登雖然後來當宰相時的水平一般,但早年卻聰明異常,是個美男子,“少有器識,儀觀甚偉”。他的祖上據說是宋代理學之祖周敦頤,有這樣優良的家族基因,他年紀輕輕就攢了一肚子墨水。在萬曆二十六年(公元1598年)的全國大考中一舉中第,被選為庶吉士,進入翰林院供職。此後經過多年摸爬滾打,於天啟元年升至禮部左侍郎。多年的官場生涯中,周道登認認真真裝孫子,等到自己修成正果的時候,他終於不用再裝了,因為他已經成了真的孫子。無論做官還是做事,此時的他都是不求無功,但求無過,能邁半步絕不邁一步。這樣的性格使得誰都敢上前踹他一腳。譬如他剛剛擔任禮部左侍郎,就有人不滿,吵吵鬧鬧要他下台。周道登的孫子性格這時顯露無疑,皇帝沒下命令,他就主動辭職,回家抱兒子去了。
轉眼到了崇禎年間,崇禎皇帝接手的是哥哥天啟留下的遍地狼藉爛攤子和一個幾乎全是奸臣的中央政府。崇禎對奸臣沒啥好感,尤其十分討厭當時的內閣大臣黃立極、施鳳來、張瑞圖、李國普等四人,因為他們都是魏忠賢的爪牙,能力也許不是問題,但是人品很成問題。為了重建一套像樣的領導班子,他命令大臣們推薦十個能力和人品都優秀的宰相候選人。不知道是有人搗亂,還是明朝實在沒人了,像周道登這樣的大笨蛋也位列其中。十個候選人有了,怎麼選呢?崇禎皇帝想到了最原始的辦法——抓鬮。第一次抓的結果是錢龍錫,次李標、來宗道、楊景辰四人。崇禎不滿意,接著又抽了一次,周道登、劉鴻訓這次被抽中。踩了狗屎運的周道登快快樂樂地從老家趕到京城,正式上任了。到京城後,周道登被崇禎封太子太保,兼任翰林院掌院學士、上書房總師傅、國史官正總裁,管理戶部事務,官位顯赫一時。
崇禎本來對他寄予厚望,希望他能像管仲、孔明一樣輔佐自己重振大明雄風。然而周道登畢竟裝了那麼多年孫子,早已煉成了“性木強,不好矜飾”的秉性,連說謊都不會,純粹是個直腸子加二百五。有次在金鑾殿上,皇帝正和滿朝文武正在討論國家大事。周道登腦子走神,想起了一件好笑的事,就地笑了出來。崇禎眼睛尖,問他為什麼笑。周道登一時語塞,不回答也不解釋,像根旗杆似的杵在那兒一動不動。崇禎拿他沒辦法,就沒有追究。下班後,錢龍錫責備他不該這樣,誰知他卻說:“笑都笑了,還能怎麼樣?”(已笑矣,奈何?)
還有一次就更逗了,據《烈皇小識》記載:“上一日禦講筵,問閣臣曰:‘宰相須用讀書人當作何解?’周道登對曰:‘容臣等到閣中查明回奏。’上始有慍色,繼而微笑嘻甚。上又問閣臣:‘近來諸臣奏內,多有情麵二字,何謂情麵?’周道登對曰:‘情麵者,麵情之謂也’左右皆匿笑。”也難怪崇禎和身邊的太監要哈哈大笑,情麵者,麵情之謂也,這樣的回答估計除了周道登,就隻有幼兒園的小朋友們能想出來。據說崇禎事後還揶揄了他一句:老周怎麼不說麵情即臉皮,自己要多厚有多厚呢。
崇禎皇帝是個急性子,大明江山當時岌岌可危,他恨不能找到一劑藥方,三天就把國家變成老祖宗朱元璋時的景象。看到周道登這麼沒出息,他忍了不到一年,就讓他滾蛋了。回到老家後,周道登也沒閑著,整天悶在書堆裏尋找黃金屋和顏如玉,偶爾還沾花惹草。別看他當官的水平一般,但是在識女人方麵還是蠻有眼光的。日後位列秦淮八豔之一的柳如是就是被他發現的。據記載,柳如是“為人短小,結束俏麗”,是個韓國明星宋慧喬似的美女。早年在鬆江盛澤鎮歸家院做婢女。周道登雖然一大把年紀,但是見到十四五歲的柳如是後馬上青春煥發,非要納他為小妾。當時他已經有很多個老婆了,卻唯獨最寵愛柳如是,整天那自己的大腿給小丫頭當椅子坐,教些水墨丹青。
周道登的老婆們個個不是省油的燈,哪裏容得下一個後進門的小丫頭這麼受寵。這幫醋婆聯合起來天天和柳如是罵架,後來罵不過了就造謠,誣蔑柳如是和別的男人私通。周道登是個連書本都搞不懂的木頭腦袋,哪裏能看穿這個謊言,一怒之下,他就把無辜的柳如是賣回了青樓。若幹年後,柳如是福運不減,又嫁給了另一個宰相錢謙益。
公元1632年,周道登老死在家鄉吳江。從官場上的作為來看,他雖然智商不高,但是人品還算廉潔,老老實實靠工資活,堅持不拿群眾一針一線,其一生的不如意隻能怪自己當上了自己並不勝任的官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