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的再選,得票排列的次序結果依然是李宗仁、孫科、程潛。雖然於右任、莫德惠、徐溥霖3個的選票為李、孫、程三方所極力爭奪,但這些選票還是分到3個方麵去了,因此誰也無法達到法定票數而當選,不得不進行三選。三選結果,仍然沒有人達到法定票數。最後,按選舉法之規定,隻得由李宗仁和孫科兩人進行決選,以票數比較多者為當選。這是最後的決戰,誰勝誰負,很快就要見分曉。蔣、桂雙方,無不厲兵秣馬全力以赴。蔣介石見李宗仁在幾次選舉中,不但沒有被擊敗,反而奪關斬將,一直處於領先地位,心中更加嫉恨。他在黃埔路官邸晝夜不停地召見能夠影響投票的文武官員,親自發號施令,麵授機宜,為孫科拉票。宋美齡則在太太們之間遊說。蔣經國在中央飯店設置機關,為孫科競選部署一切,李宗仁、白崇禧、黃紹竑、黃旭初、李品仙、夏威等桂係首腦人物,則聚集於白公館,運籌帷幄,準備決戰。他們都曾經是統兵作戰的將帥,在戰火中馳騁了大半個中國,在國民黨軍界,他們都稱得上是第一流的戰將。可是,若說到在競選中角逐,他們都還是大姑娘上轎——頭一遭哩。這些天,他們都絞盡腦汁,或策劃於密室,定計定策,或奔波於茶樓酒肆,到處拉票。他們都已感到精疲力竭,所付出的心血,簡直不亞於指揮一場龍潭大戰或台兒莊之戰。
“德公,你看!”
一位正從外麵活動回來的謀士,急忙把幾張傳單遞到李宗仁麵前,他的神色有些驚惶失措。
李宗仁接過傳單,看了幾眼,立刻便扔到地上,大聲叫罵起來:“混帳!混帳!混帳!”
黃紹竑卻從地上拾起那些還散發著油墨氣味的傳單,仔細看了起來,原來全是攻擊李宗仁和郭德潔的。“台兒莊大捷的真相”——一份傳單煞有介事地揭穿李宗仁所指揮的台兒莊大捷是假的,蒙騙了國人耳目。“造謠不擇手段!”黃紹竑心裏罵了一句,因為抗戰中轟動中外的台兒莊大捷,不僅國民黨認為是自己的一次大勝利,就是中國共產黨和蘇、美等盟國,也認為國民黨軍隊在台兒莊打了勝仗,即使是交戰的日本軍方也供認了在台兒莊所受到的挫敗。“北平行轅主任李宗仁勘亂不力”——另一份傳單指責李宗仁在北平“飽食終日,無所事事”。老蔣不給他兵權,他赤手空拳去勘亂呀!簡直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黃紹竑在心裏又罵了一句。“李宗仁老婆郭德潔在北平大量侵吞敵偽資產,此次李氏競選副總統之經費,多由此而來”——又一份傳單詳細地羅列了李宗仁縱容其妻郭德潔在北平搜刮財產的清單。“或有此事,但天下烏鴉一般黑,哪個螺螄不吃魚呢?”黃紹竑心裏嘀咕著。又看了幾份大同小異的傳單,便判斷出這些攻擊李宗仁和郭德潔的宣傳品係由同一個部門製造出來的。他不露聲色地問那位謀士:
“這些傳單,你是從哪裏搞來的?”
“在街上撿來的。”那位謀士答道,“有人開著小汽車,沿街散發,新街口那一帶到處都是。”
正說著,李宗仁的一位策士韋永成急忙來報告:“他們決定不惜采取任何手段攻擊和迫害德公,什麼勘亂不力,通共等等大帽子都用上了。還說,如果德公當選副總統,必將實行逼宮篡權。他們還以高壓和利誘的辦法對付其他國大代表,誰投孫科的票,要官有官,要錢有錢;誰投德公的票,便要他死在回家的途中,有的國大代表被嚇得連門都不敢出了。”
“你是聽誰說的?”
黃紹竑問道。
“華秀的二哥緯國對我們講的。”
韋永成這話,舉座皆驚,黃紹竑皺著眉頭,一時說不出話來,李宗仁繃著臉,緊緊地咬著牙,仿佛戰事呈膠著狀態時,一支裝備精良的敵軍突然從後方包抄過來,而他手頭已無兵可調了。白崇禧則用右手不斷地摸著下巴,使人揣測不透他此時到底在想些什麼。黃旭初、李品仙、夏威皆麵帶驚惶之色,因為桂係的首腦人物,此時都齊集京師,如果蔣介石惱怒起來,把那民主政治的麵具拉下,盡可把他們一網打盡,老蔣是什麼手段都用得出來的。
原來,韋永成剛才說的那位華秀,便是他的妻子蔣華秀,緯國便是蔣介石的小兒子蔣緯國。蔣華秀為蔣介石之兄蔣介卿之女,韋永成則是李宗仁的弟弟李宗義的內弟,是蔣介石的侄女婿。蔣、桂雙方勢不兩立,文爭武鬥幾十年,卻又結下了這門親事,說來也煞是有趣。據說韋永成長得一表人材,與蔣華秀在德國留學時相愛。蔣介卿本不願將女兒許配給一位廣西佬,無奈蔣小姐執意要嫁。抗戰時,韋永成正在安徽省政府當廳長,蔣小姐竟千裏迢迢,冒險穿越敵占區,潛入安徽與韋永成結婚。蔣介石在國民黨內,雖被人指責為“中正不正,總裁獨裁”,但對哥哥卻非常敬重,自然,對頗有來曆的侄女婿也是愛屋及烏的了。由於韋永成有著這一層特殊關係,李、白、黃等首腦人物對他所說的這一切都非常重視,事態確已嚴重到了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