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該於七日後入宮為妃的小指,是在那個陰雨綿綿的晚上決絕離去的。
很夜的夜裏,爵府裏裏僅有沙沙的雨聲。小指的房間,一直沒有動靜,漆黑一片。
可是我知道,小指絕沒有睡去。她在等。
爵爺也知道,他也在等。
我坐在小指房門外,房簷的陰影蓋住我,我盡量將自己蜷縮著,隱蔽在這個沉重濕潤的夜裏。
三更天,我在滴答雨聲裏,聽見了一個突兀的聲音,很輕很輕的腳步聲。
小指的房間,依然是寧靜的黑。但是,我知道,這個房間的主人,已經離去。
努力分辨,一整幅的夜,有著飄忽移動的暗影。隻一轉眼,這夜,便又凝固靜止,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
但,該發生的,誰能阻止它發生?
我知道,爵爺也知道。我慢慢轉過頭去,有一雙晶亮的眼,在我背後。
沒有任何人的眼睛,如爵爺的晶亮。
今夜的雨,悱惻淒涼。
滑落在我臉上的冰涼的雨,若流進爵爺的嘴,想必,鹹澀難咽。
我踏後一步,避開紛濺在身上的雨,緊緊貼著爵爺寬厚的肩。
我按下心頭的酸澀,輕輕說:“現在要攔住她,也還來得及。”
爵爺沒有回答。
這樣袖手旁觀看著她離去,便已是他的回答。
於是,我們隻能等待結局——結局是如此明顯,毫無轉機。
宮裏的嬤嬤們依約在第二日的午間到來,為小指的入宮作準備,為她講解宮規,試妝演禮。
我交不出一個可以與她們試妝的小指,我能讓她們見到的,隻有一府的驚惶神色,我能說出口的,隻有一個小指染疾臥床不起的壞借口。
於是教習嬤嬤回宮後,皇帝身邊最得力的大總管海公公親來宣旨,若爵爺不能照顧好未來的德妃莫小指,不能讓她如期完婚,以欺君之罪論處。
欺君之罪,滿門抄斬。
爵爺在京城這些年,並未少看這些場麵。
但爵爺坐在書房裏,始終沒有下令。
全府的人都已整裝待發,隻等爵爺一句話,便會撲出去織一張網,將小指收攏在內。
爵爺卻不發一言。接下聖旨之後,他便沒有說過任何話。
皇帝下旨責令爵爺照顧小指,令她如期入宮。卻既不派太醫前來替小指問脈,亦不命海公公去小指床前探視,顯然早知小指染疾的托辭是假。
不當即與爵爺翻臉,留下七天時間讓他找回小指,也許在他來說,是為全了對先皇重臣的一點情誼。
而爵爺,卻似已下定決心,坐實這欺君之罪。好讓滿府百餘口人,和他自己一起,將大好頭顱,送至皇帝的屠刀之下。
小指隻是爵爺六年前在路上撿回的孤女,但此刻因為她,滿府百餘口人命,懸於一線。
三日過去,爵爺隻是靜坐在書房窗下,任窗外風雨飄搖,任府內人心惶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