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七章 恩寵(上)(3 / 3)

如懿急道:“那到底是什麼?”

江與彬道:“微臣斷然不會嚐錯,微臣開的安胎藥裏被人足足地添了別的東西,可這東西不是壞東西,是開胃的好藥,可的確不是微臣方子裏有的。”

如懿轉念道:“開胃的好藥?是不是吃了會胃口奇好,不斷進食,然後發胖。一旦發胖……”

江與彬道:“孕中發胖,也是常見的,隻是海貴人胖得比常人快,大約是跟這個藥有關。孕婦胖得快呢,身上的肌膚承受不住,便容易開裂形成紋路。”

海蘭已然明白,眼中哀戚憤恨之色大盛:“而這種紋路,哪怕生產之後,也無法褪去,終身附著身上,讓人不忍目睹,是不是?”

江與彬目瞪口呆:“貴人這麼說,難道……”

海蘭緊緊握住手臂,恨聲道:“已然生在身上,無法根除了。”

江與彬凜然道:“貴人放心,微臣一定盡心盡力,替貴人研習藥性,力求除去。”

海蘭緊緊握拳,含淚道:“你是有心了。隻是我的藥一直是綠痕照管著的,綠痕是信得過的人,這些開胃的藥又是怎麼加進去的?”

綠痕慌得趕緊跪下道:“小主明鑒啊小主,奴婢從太醫院領了藥來就小心謹慎,連著煎藥到端到小主跟前,都沒有旁人插手過啊。奴婢更不懂得什麼藥材能開胃,斷斷不敢擅自加在裏頭了。”

江與彬沉吟道:“藥方是微臣開的,藥材是太醫院的人抓的,配好之後微臣看過了無妨。但太醫院人多手雜,在交到綠痕姑娘手中前被人動了手腳也未可知了。微臣回去之後,必得細察。”

海蘭忍著淚,臉色漸漸沉著,沉吟道:“這事細察出來是誰便可,不必聲張。”

江與彬滿臉疑惑,如懿含著恨意歎息道:“換了我,也決不能相信無端端加了這個藥是為了你好。倒是出這個主意的人,借著與人無害的樣子行陰毒之事,實在是可怕可恨。隻是這事即便張揚了開來,皇上也隻會以為那人是無心之失甚至是好意為之,倒成了咱們小人之心了。還是不說也罷。”

海蘭雙拳緊握,手背上青筋突起,仿佛一條條蜿蜒的青色小蛇,噝噝地吐著芯子:“這樣會算計人,真當是厲害!我算是記住了,隻當自己吃一塹長一智吧。隻是江太醫,以後得勞煩你多費心了。”

江與彬赧然道:“嫻妃娘娘在冷宮時,微臣難免分心,不能麵麵俱到。說來,也是微臣失職。往後,微臣一定會格外小心的。另外,待貴人生產之後,微臣也會配好藥膏,給貴人塗抹身體,以求消去紋路。”

海蘭靜靜地望著外頭漆黑如墨的天色,仿佛是望著自己望也望不見的前路。她眼中淚光一閃,終究是忍住了,輕聲道:“姐姐,我隻有你和孩子了。”

如懿安慰地拍著她,和她緊緊依靠在一起。她們的影子落在牆上,像一道單薄的剪影,若是哪一陣風吹得大些,便要一同吹去了似的。

阿箬裸露著身體,從被子底下一點一點努力地鑽上去。黑洞洞的被窩裏,她感覺得到皇帝年輕的身體就在她身側,隔著薄薄的絲綢寢衣,散發著熱烈的氣息。她熟門熟路地從被窩裏探出頭來,望著明黃色的宮樣帳楣,密密的龍騰祥雲繡花,帳外的燭火照在上頭,混淆著帳上所繪碧金紋飾,華彩如七寶琉璃,璀璨奪目,直刺入心。

她緊緊地擁住皇帝,想要伸手解開他寢衣上第一顆扣子。皇帝一動不動,隻是嗤地一笑,帶著冷冷的餘音,嚇得阿箬趕緊縮回了手。

皇帝的口吻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你在做什麼?”

她鼓足勇氣仰起了臉,望著皇帝如盛開的唐棣般炫目的麵龐,低低哀求道:“皇上允許奴婢侍寢,奴婢……奴婢是來侍奉皇上的。”

皇帝眼底全是薄薄如冰屑的笑意,隨手抖開赤色撚金龍紋緞被,散漫看了一眼道:“哦。已經脫得一幹二淨,是來侍寢了。”

阿箬麵紅耳赤:“規矩如此,奴婢也是遵照祖製而已。”

皇帝微微一笑:“你也知道你是奴婢。你侍寢三年了,自然學會了如何侍寢,還要按著敬事房那一套來麼?”

深赤色的緞被上,以玄黑絲線繡著猙獰的五爪蟠龍,龍爪以金線刺繡而成,尖亮銳利宛如鮮活,似乎一爪一爪都要撓進她的血肉中去。阿箬顧不得害羞,以自己鮮活的肉體貼附在皇帝身上,想用自己的滾燙去溫熱他,婉聲求懇道:“皇上,皇上,求您疼一疼奴婢吧。奴婢侍寢三年,隻有第一次……第一次您受了奴婢的侍寢。這麼久了,就讓奴婢再伺候您一次吧!”

皇帝斜靠在自己手臂上,一手漫不經心地拂過她的身體,臉上雖然帶著那樣疏懶的笑意,目中卻隻有清寒的冷薄:“是麼?朕第一次許你侍寢,是你求仁得仁,一心隻想做朕的女人。朕許了你,也是告訴你,你這一輩子,既然侍寢過朕,那麼生是紫禁城的人,死也是紫禁城的鬼,老死也出不去半步了。可朕之後每每翻你的牌子,召你侍寢,也賞賜你,給你榮華位分,但再沒有碰過你,你卻不知道為何麼?”

阿箬又窘又羞,愧恨難當,隻是無言:“奴婢愚昧。”

皇帝的臉色慢慢冷下來:“既然知道自己隻是奴婢,而非臣妾,就不要妄想躺在朕的身邊。”

阿箬滿臉紫漲,殿中並無她的衣物,隻得扯過床上的薄毯,匆匆披上起身。

皇帝淡淡道:“從前怎麼伺候朕過夜的,還是老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