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宴席開的早,地點也選的別致,就在旭笙記憶中的那片桃樹林裏,現在正是桃花開得燦爛的時候,如雲蒸霞蔚,風吹過後亂紅如雨,真是像極了陶潛在《桃花源記》中的記載“芳草鮮美,落英繽紛”,漫天漫地都是飛花,如夢如幻般。上官家的仆人就近在桃園的空地上,支起了白色的帳篷。上官府裏的公子雖然道德全無,但吃喝玩樂倒是樣樣精通,而且長的又皆是翩然公子的模樣,附庸風雅的事做多了,時間久了,就連仆人也都耳濡目染,知道該怎樣做才能討主子歡欣了。
旭笙本無意參與這樣的宴會,但是畢竟是客人家,實在不好拂了主人的麵子,隻能默默地跟在一群花枝招展的鶯鶯燕燕身後,企圖蒙混過關,露個臉就立馬逃開這個是非之地。隻是天不遂人願,她越是這樣的遮遮掩掩,就越發的惹人注目。這些少爺們尋常脂粉吃慣了,忽然見到這樣未施脂粉的絕代佳人,就像是在一群雞舍裏看到了仙鶴,皆是一副呆若木雞,癡癡傻傻的豬頭模樣。
也唯有潤白,從路的另一頭走來,看到她,不由向她微微一笑,微風拂動額發,春日的夕陽照得他一整張臉明亮照人,他長身玉立,豐采過人,踏著落花而來,含笑向她伸出手,引她入座,一如在滕府一樣,親呢而溫暖。一幹子的旁人因為若蘭的緣故,一提起來,都認識潤白,卻不知道旭笙的真實身份,隻覺得這兩人像極了一對神仙眷侶,可細枝末節間又不像平常的情侶一樣甜的發膩,隻是淡淡的,卻也沁人心脾。待兩人終於落座,那些早已看癡的人這才想起來,紛紛見禮寒喧。
潤白與若蘭的姻親定的早,再加上他又在外雲遊了八年,在場的人中能認識他的隻有上官若敬了。他在上官四兄弟中排行老大,在他下麵分別還有若謙,若恭,若和三兄弟,皆是外戚所生。多年前的那場大火,將上官家的血脈幾乎燒斷,僅存下來的也隻有為數不多的幾個人而已。況且在上官老爺死後,許是沒了頂梁柱,外戚勢力更加瘋狂的爭鬥與碾壓,直到現在仍活下來的隻有上官桀和若蘭而已。雖然現在名義上是請上官桀回來主家,可暗地裏又不知道是誰真正的說了算呢!單就在主宅裏,家族的各方勢力已是各不相讓,內訌,爭鬥每日都在上演。小輩們對武藝,才學沒有半分追求,整天不是沉迷於權利的爭鬥,便是吃喝嫖賭樣樣精通。俗話說: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上官家雖是被毀過一次,但終究還是挺了過來,但是這一次,上官桀心裏滿是擔憂,隻覺得百年上官真的會垮在外戚的手裏,他雖然自幼在父親的漠視中長大,又遭遇兄長的背叛,但是對於這個家族的愛卻從未變過,最近,他每日都會苦苦的思考一個萬全之策,以期能解決這個棘手的問題,終至憂勞成疾,一下子病倒在床上。他這一倒不要緊,隻是在宅子裏剛剛消停的內部爭鬥,在一瞬間又變得風聲水起起來。
這場宴會是由大哥主持的,他見著潤白來了,輕輕的將雙掌一擊,帷帳之下的數名青衣丫鬟,極是伶俐,齊齊伸手將幕布向外一拉,掛起水晶製的盒子,眾人紛紛疑惑,待小廝上前打火才知道,那原是一盞油燈,有了燈火的照射,更是剔透明淨閃現出無限的光芒。天是漸漸暗了,可是這裏依舊燈火通明,如同身處花海一般。水晶本就不是尋常人家所能擁有的,而能一下子擁有如此多造型別致的水晶製品也當真是萬金難尋,隻怕惟有上官家的這幾個少爺方敢如此豪奢。就連見慣世麵的潤白都覺得有些心驚,更遑論這些出身各異的女眷們了。
上官家對於未成年的女子一直是養在深閨,而少爺的妾室及其他女眷卻有別於京城那一套上流人家的規範,這些少爺從各地搜羅來的美女全都大刺剌地直盯著來客看。上官府內的少爺已是令人心動不已,而這一名來自延塘的翩翩佳公子更是令人雙目一亮,嘴上不說,心裏的小火苗卻比那懸掛的水晶燈更要炙熱,絲毫不在意他剛剛才牽過別的女人的手。一般與江湖搭上邊的女人,倘若心儀的不是武林豪傑,便會是世家的混世公子們。不必太精明也可以料想,潤白那樣的氣度必定出自上流巨富世家,良好的教養,謙和的態度更是深得女子的心意,放眼望去,恐是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具出色儀表的人了,要女人們不心儀他,比叫女人不要愛美更困難。而向來敏銳的潤白又豈能看不到她們麵帶桃花的眼神,如同小箭一樣朝他射過來,直到現在他才有些了解:為什麼旭笙要選擇那麼偏僻的角落,當真是逃避視線的最好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