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惡夢伊始(2 / 3)

因為響應當時黨的“言者無罪、聞者足戒”號召。許湘儒因言獲罪,被扣上了一頂“右派分子”的帽子,被免除了古子城師院副院長的職務。之後,又把他從教授的崗位上趕了下來,罰他掃師院的廁所——他被造反派戴上高帽子押上講台接受革命師生的批鬥,掛上沉重的牌子遊街,沒完沒了的寫檢查……

許湘儒痛苦著,惶恐著,憤怒著,憋著一肚子待發泄的情緒,卻又無可奈何。

“湘儒,你又在發什麼呆呢?”耳邊傳來妻子的溫婉的聲音。

許湘儒睜開眼睛,從記憶的深井中醒來,環顧著四周。心想,幸而,我有一個溫曖幸福的家!

家裏有美麗賢能的妻子和一兒一女。每當他拖著疲憊鬱悶的身軀回到家,一看到活潑可愛的女兒嘴裏喊著“爸爸!爸爸!”小天使般歡天喜地的撲了上來,他抱著嬌小可人兒,那些在外麵受到的一切汙辱、委屈與煩惱,刹那間都煙消雲散了……

因為今天是政治學習日,不用掃廁所。洗完臉,許湘儒換上一雙黑色大頭皮鞋。這雙皮鞋已經跟隨他十幾年,盡管鞋口部位表麵有些磨損了,但經過妻子一番擦拭,已經變得鋥光發亮,煥然一新。他上身穿著一件煙灰色半舊的中厚呢料中山製服,製服右上口袋插著一支鍍金英雄牌鋼筆,顯得書卷氣十足。下身穿一條也是半舊的黑色呢褲子。這身行頭還是當時結婚的時候花了他足足一個月的工資,青揚陪著他在市第一百貨公司買的。上海產的上好的全毛呢料,穿了十多年衣服領子袖口有些毛了,肘部位磨破了一個小洞。昨晚上,妻子從樟木箱子裏將這身衣服拿出來,在破洞裏麵梯了一層和色的布。

青揚盛了一碗冒著熱氣的稀飯放在桌上,滿意的看了看丈夫身上自己的傑作:“嗯!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來補過的地方——來吃早飯吧!”隻見她齊耳短發,鵝蛋臉,白晰皮膚,柳葉眉下一雙娟秀端莊的眼睛,鼻兩側有幾顆淡淡的雀斑。上身穿一件略微寬鬆的藍色對襟布扣棉布冬罩衣,下麵穿一條軍綠色長褲,腳穿黑色燈芯絨手工棉布鞋,肚子上隆起一道優美的弧線。身上那種古典的幽雅靜謐的氣質散發出一種堅忍成熟的感覺。

許湘儒將碗中的稀飯就著饅頭喝完,放下碗筷,從衣兜裏拿出手拍抹了抹嘴,站起來:“青揚,把我的書包拿來,今天政治學習,我得走了。”

諸葛青揚將一套厚厚的《*選集》放進他那隻洗得發白的帆布書包裏。“湘儒,別忘了,思想彙報的時候能不說的就盡量少說。”

許湘儒歎了一口氣,說:“唉,運動一個接一個。接下來,不知道又會搞什麼運動了?學校不教學生學文化,要學生天天學習掌握馬列主義*思想階級鬥爭這個銳利武器,這樣加減乘除化學方程式就會自動跑到學生腦子裏嗎?社會就會進步了嗎?倫理道德就建立了嗎?國家就此繁榮富強了嗎?”

諸葛青揚緊張的看了看門外:“湘儒,你,別這樣嚷嚷!小心隔牆有耳!”

許湘儒歎了一口氣,往外走了幾步,又頓住腳,轉身朝屋裏走去:“唔,我去看看冰兒。”

夢冰正披著一件花棉襖坐在床上看一本小人書,聽見門外的腳步聲趕緊“哧溜”鑽回被窩,閉上眼睛用力憋住呼吸豎著耳朵聽門外的動靜。

許湘儒踱進女兒的床前,俯下身子見女兒還在被窩裏睡著,伸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額頭,似乎還有些發熱。他躡手躡腳走出來,對妻子說道:“青揚,冰兒發燒還沒全退,今天讓她別去上課了……讓她在家多休息幾天吧!學校裏也學不到什麼名堂,唔,呆在家裏,安安靜靜休息一下,還可看些課外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