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沒有回家,而是拿著胡臘水徑直來到隔壁的二奶奶家,她向二奶奶說明來意,二奶奶說:“孩子,我也覺得你娘死的蹊蹺,平時除了睡覺不太好、心口疼的老毛病外,從沒有聽說有啥大毛病,這突然說沒就沒了,我們心裏也很傷心,你娘是個好人呐……”頓了頓二奶奶又接著說:“香香,你看這樣好不好,二奶奶家有一隻大花貓,和奶奶是個伴兒,平日裏有誰大聲嚇唬它,我都不幹,今天為了驗證你娘的死因,我把它貢獻出來,現在你把剩下的胡臘水倒在貓飯碗裏拌上貓食,貓吃了要是沒有事,那就是咱們冤枉杏花了,要是過幾個時辰貓死了,那就肯定是她下的毒,你看好嗎?”
聽了二奶奶的話,丁香感動的是熱淚盈眶,連聲說:“謝謝二奶奶,謝謝二奶奶!”
於是丁香回家找來點鮮肉,剁碎後用胡臘水攪拌在一起,然後端給大花貓,因為大花貓很久沒有這樣大口吃肉了,今天遇見鮮肉,急得是“哇嗚哇嗚”直叫,三下兩口就把伴著胡臘水的生肉吃了個精光。丁香開始眼都不眨地看著大花貓的反應,一個時辰,兩個時辰,三個時辰……誰知到了傍晚,大花貓也沒有啥反應,除了睡覺,就是玩耍。二奶奶說:“孩子,你看大花貓啥事沒有,看來咱是誤會杏花了,你娘的死跟人家根本沒啥關係,是她自己內裏的病在作怪啊……”
從二奶奶家出來,丁香的心裏亂糟糟的。回到家,杏花已經把飯做熟了,見她回來後,不太友好地問道:“你鬼鬼祟祟的一天不著家,跑哪去了,也不說一聲!”
丁香說:“我在隔壁二奶奶家跟大花貓玩!”
“那也應該說一聲呐,害得我到處找你!”杏花帶著埋怨的口氣說完,又接著說道:“行了,飯熟了,你爹今天在外邊有應酬,不回來吃飯了,咱們自己吃吧!”說著開始布置碗筷。
今天晚飯是紅薯米飯熬豆麵糊糊,菜是粉條白菜燉豆腐,外加酸醃菜拌鹹菜絲。丁香一看到紅薯就不自覺地想起了娘,眼淚不自覺地就流了下來,因為她知道娘最愛吃紅薯了,而且每次吃紅薯都喜歡烤幾粒苦杏仁,就著吃,據說苦杏仁有鎮靜和改善睡眠的作用,因為娘的睡眠也不太好。
吃罷晚飯,丁香帶著弟弟寶寶回到自己屋裏,因為已是深秋時節,天黑的比較早,寶寶一回屋就倒在炕上睡著了,而丁香卻躺在炕上怎麼也睡不著,滿腦子都是娘生前幹淨利索而又賢惠溫良的影子。
是啊,在丁香的心目中,娘就是勤勞善良的化身,娘不僅心地善良,為人謙遜,而且生性隨和,樂於助人,左領右舍的鄉親們都很喜歡她。
娘的拿手好戲是手工活兒,這在十裏八村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尤其是她的繡花手藝,不但圖樣新穎,針腳細膩,色彩豔麗,而且寓意深刻,小中見大,栩栩如生,深受鄉親們的喜愛和讚譽。
娘的剪窗花技術也是無人可比的,再複雜的圖案隻要到了她的手裏,頃刻之間就變成了一幅幅活靈活現的窗花,有方的,有圓的,有梅花形的,貼在窗戶上那就是一幅幅紅紅火火的年畫兒,為此每到春節或者有誰家孩子結婚娶媳婦,娘都要剪幾幅大紅的窗花送給他們,希望他們年年有餘,大吉大利,小倆口恩恩愛愛,白頭偕老。
然而就是這樣一位溫良慈愛的母親,卻在剛過三十幾歲的黃金年齡,轉瞬之間就溘然長逝,怎能不讓人頓然心碎。
“娘啊,你怎麼舍得拋下我和弟弟兩個可憐的孩子,獨自離去啊!”丁香的眼淚再一次潮水般地灑落下來。
深秋的山鄉,四野蕭瑟,風聲鵲起,清冷的月光下,不時有片片黃葉隨風灑落,把旋轉的暗影投射在網格樣的窗欞上。望著條塊分割,造型優雅的糊著潔白麻紙的窗欞,丁香仿佛看見娘仍像往常一樣,每天一起床就先把窗戶吊起來,讓新鮮的空氣走進房間,然後開始做早飯,而每次做早飯都忘不了燜幾塊紅薯,而娘的習慣也漸漸傳給了丁香,使丁香也喜歡吃紅薯。
想起紅薯,丁香就自然想到了杏仁,因為吃紅薯就杏仁是娘吃早飯的習慣,而這種習慣已經延續了多年,而且從自己記事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了。
說到紅薯和杏仁,丁香的眼前忽然一亮:對了,莫不是紅薯和杏仁有反隔,一旦與某種藥物一接觸,就會產生劇毒?對,一定是,明天天亮就燜幾個紅薯,焙點苦杏仁,喂給大花貓吃了試試。主意一定,丁香的心裏一下子豁然開朗了許多,不知不覺中,她睡著了,睡夢中她夢見了娘,夢見娘正領著她和弟弟在長滿黃花的山坡上摘黃花呢?那滿山的黃花金黃金黃,有的含苞待放,有的開得正盛……這一晚丁香睡得很香,這是在娘去世後,她睡的第一個安穩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