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壽延的賭癮是從五年前開始的,之前雖然也玩,但沒有玩的這麽大。那時李壽延他爺爺剛剛過世,他爹又得了偏癱的毛病。平時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閑散慣了的李壽延終於沒人管製了。
李壽延他爺爺是五年前的一個夏天過世的,那天天十分的悶熱,旱螞蚱在村頭的老榆樹上叫的刺耳,蜻蜓不懼暑熱地在李家巷的大街小巷飛快地穿梭著,幾個七八歲的孩子,正拿著樹枝追打著上下翻飛的蜻蜓,並不時發出陣陣歡快的笑聲。
李壽延他爺爺獨自坐在自家的太師椅上閉目養神。老人已經八十多歲了,他已經老了,已經不中用了,從他蒼老的麵容、花白的胡須和無力的呼吸上,可以看出他正一步步走向生命的終點。
是啊,老人從十三歲開始跟著娘打天下,到三十二歲時娘去世,之後又協助大哥管理家族,前前後後經曆了快五十年的時間,直到分家另過。
創業初期,三弟四弟還小,他和娘、大哥一起吃過糠咽過菜,過年吃過煮高粱穗兒當點心;他冒著嚴寒酷暑,在貧瘠的山地上,栽過果樹,刨過小片荒;他趕著小毛驢車到壩上用沙果、檳子、海棠果換過胡麻油,再用胡麻油換回一家老小的穿戴用具,他還刨過藥材、挖過獬貗窩……經過十多年的艱辛打拚,終於在爹死後不久積攢下一份初步的家業。
應該說娘和大哥在老李家的創業史上,可謂功不可沒,但沒有他就絕對沒有老李家今天的輝煌。
那是爹被清兵殺害的第四個年頭,娘帶著他和大哥及兩個弟弟為了躲避追查,流浪到了涿鹿山南的金兒溝村,當時大哥15歲,他13歲,而兩個弟弟一個9歲,另一個隻有3歲。由於大哥從小身體就不好,年僅十三歲的李壽延他爺爺,知道了土地的重要,為了給家裏增加收入,他獨自到南山刨小片荒。他每天早晨天不亮就和娘一起動身了,娘挎著糞筐到街上拾狗糞,為來年積攢肥料,他則背上背簍,帶上掘頭鐵鍬等工具,到離家十多裏地遠的大南山尋找可以耕種的荒地,開荒墾田。
開荒造田需要用石頭一塊塊先把埂壘起來,然後再把土填在裏邊,最後找平,是一個十分繁重的體力勞動,別說一個隻有十幾歲的孩子了,就是一個成年男人造一畝田也要脫幾層皮,然而就是這樣大的勞動強度,李壽延他爺爺愣是用三年時間憑著自己稚嫩的身體,造出了十多畝梯田,為老李家攫取第一桶金創造了條件。
後來,老三老四也都逐漸長大了,家中增添了勞動力,收入自然也多了起來,家產也越來越多,以至十幾年後成為金兒溝村屈指可數的富裕戶,他和大哥、弟弟們也都相繼娶了妻生了子添了丁。娘死後,李壽延他爺爺更是謹遵娘的遺訓,協助大哥全力管理好家族的事務,尤其是在家族日常的開銷上,他帶頭省吃儉用,量入為出,絕不浪費一分錢,甚至進城一趟,連頓飯館也舍不得上,而是勉強買個崗樓餅子充饑就回來了。可在田地的購置和房產的添加以及在處理街坊鄰裏的關係上,卻毫不含糊,出手大方。有一回村裏老宋家因兒子犯了事急用銀子,想低價轉讓石片溝的十四畝好地,找到了李壽延他爺爺。
老宋說:“二兄弟,你看我家出了這樣一檔子事,花錢消災是必須的,我現在手頭緊,想把石片溝的地賣了打點人情,可是你知道在咱們村,有這個力氣的人家是不多的,不知道這地你願意不願意......”
聽了老宋的話,李壽延他爺爺稍稍沉吟了一下,隨後問道:“宋大哥,你給孩子打點需要多少錢?要是用的不太多,你就先從我這裏拿上先用著,何必賣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