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1 / 1)

劉老二一早就起來了,可等他穿好衣服走出家門一看,女兒丁香已經在廚房為他做早飯了。看到女兒臨走前還不忘給他再做一次早飯,劉老二的眼淚再一次不由得奪眶而出。

丁香的確是一個懂事的孩子,她不僅聰明伶俐,而且為人真誠,善解人意,小小的年紀就知道為父母分憂。翠花活著時,有一次劉老二去蔚縣城收胡麻,村裏鬧起了瘟疫,翠花不幸惹上了瘟疫,渾身上下燒的跟火炭似的,連站都站不穩,而剛出生不久的兒子寶寶也沒人管了,這時隻有六歲的女兒丁香,不僅要照顧弟弟,而且要伺候母親,洗衣做飯。做飯時,由於人太小,個子太低,夠不著鍋台,她就踩著小板凳為全家做著一天三頓的飯食,後來聽說艾蒿子煮水能抵抗瘟疫,她竟然拖著瘦弱幼小的身軀,和鄰居一起跑到離家三裏外的石峽溝采集艾蒿子,回來又馬不停蹄地煮水給母親喝,等到劉老二半個月後回來時,村裏好幾位鄉鄰都被瘟疫奪去了性命,而翠花卻奇跡般地活了過來。

現在看到女兒就要離家給人家去當童養媳去了,卻還不忘在臨走前伺候一回自己,劉老二真是百感交集,又疼又愛,熱淚盈眶了。在悔恨自己狠心把尚小的女兒送出去的同時,也對杏花充滿著憤恨。

女兒臨走的時候,抱著弟弟親了又親,並囑咐弟弟要聽爸爸的話,不要和陶根擱爺(意思是打架),要少惹杏花生氣,否則自己吃虧。當說到想姐姐了就去看姐姐的時候,丁香終於哽咽的說不下去了。

大約7點多鍾,劉老二拉著馱著丁香的大青騾子出了家門,想不到的是這麼早村頭卻已經站滿了人,大家都自發地來為丁香送行。看到這麽多人來送別自己,丁香感動的熱淚盈眶,她急忙讓爹扶她跳下騾子,“撲通”跪倒在地上,給大家磕起頭來,並滿含熱淚地對大家說:“伯伯、大爺、大大、嬸嬸們,我走了,謝謝你們了!”

說完,一步一回頭地向蓧麥嶺方向走去。身後傳來一陣“戚戚噎噎”的抽泣聲,尤其是隔壁的二奶奶,傷心的竟哭出聲來,並叮囑丁香:“孩子,如果在主兒家待的不順心,就回來看看哈……”。

出了隨家溝村往北走,爬過一道山梁就是蓧麥嶺。此時蓧麥已經長得老高了,青灰色的麥苗在微風的吹拂下,不時泛起陣陣波浪,顯得有些迷離。盡管如此,丁香還是遠遠就看見了娘的墳掩映在青灰色的蓧麥棵間。她對爹說要停一停,去給娘燒點紙、磕個頭,算作對母親最後的告別,爹同意了。

丁香深一腳淺一腳地來到娘的墳前,看到娘的墳頭已經長滿籬籬的荒草,她本想拔一拔,但轉念想起,據說墳頭上的草是不能隨便拔的,於是隻好作罷。

她先默默地跪下來,然後掏出早已準備好的冥紙,緩緩地點燃。隨著火苗的升騰,丁香仿佛再一次看到娘正邁著輕盈的步伐向自己走來,她還是那麼年輕,那麼漂亮,那麼的溫柔而親切……此時此刻,丁香再一次心如刀絞,淚如雨下了……

漸漸地,方才還陽光明媚的天空突然變得陰沉起來,並飄起了淡淡的雨滴。接著忽然平地掛起一陣旋風,把正燃燒的冥紙刮得漫天飛舞,周圍的蓧麥棵也頃刻間波浪般地翻卷起來,而丁香也不由得在這突然刮起的風塵中,思緒變得朦朧起來,並不知不覺昏睡過去……

劉老二站在蓧麥嶺旁邊的山路上,眼看著丁香往墳地走去了,自己就也在路邊的一塊石頭上坐了下來。剛才他看到蓧麥嶺的上空刮來一陣旋風,以為看到要變天,丁香很快就回來了,可過了半個時辰,還不見回來。於是他張開嗓子喊了幾聲,也沒有回音,就有點心焦,於是決定過去看看。他把大青騾子拴在路邊的一株草棵子上,然後向墳地方向走去。

當劉老二邁著艱難的步履,來到翠花墳前時,卻看見丁香伏在墳前的供桌上睡著了。劉老二急忙走上前喊醒她,隻見丁香邊用手揉著惺忪的眼睛,邊說:“爹,我剛才做了個夢,夢見我娘了,我娘說:她是被人害死的,大花貓可以作證,大花貓找到了……”。

聽了丁香的話,劉老二心頭不由得一驚,但他還是定了定神對丁香說:“香香,你大概是想你娘想的太厲害了,傷心過度就會胡思亂想,亂做夢的……你看天氣已經不早了,你金兒溝的新主兒家還等著咱們呢,我們還是盡快趕路吧!”說著拉起丁香走出墳地,重新把她扶上騾子,快步向金兒溝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