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若一直站在那裏,背對眾人,白袍曳地,雖然一直沒說話,卻自有一種令人心折的氣度。他隻是淡淡地站在哪裏,但周身靈氣卻洶湧而沉靜,內斂而磅礴,讓人不容忽視。
花惜月愣了一愣。眼前這人明明是個凡人,怎麼會有這麼強的靈力?而這靈力卻又透著一點邪氣……
邪氣?!
花惜月的紫眸眯了一眯,前爪猛然一抬,一道光球驀然出現,向著伽若就拍了過去。
眾人誰也沒想到花惜月會忽然對著伽若動手,龍符月不由一聲驚叫。
叫聲剛剛喊出口,伽若背後卻似長了眼睛,袍袖一揮,一道光牆憑空出現。
花惜月的光球正砸在光牆上。
撲地一聲響,那光球像是撞在了棉花堆裏,顫了一顫,便沒了蹤影。
“你你居然會浮扁掠影術!你……你是誰?”花惜月睜圓了一對紫眸,滿是詫異和驚奇。
伽若慢慢轉過身子,淡淡地掃了它一眼:“我是堂堂正正的人,並不是隻有妖類才會這種功夫的。”
花惜月呆了一呆,撲地一聲坐在地上,兩隻小爪抱著大尾巴,小臉上滿是不平:“老天!這不公平,實在是不公平!我們妖類修煉這些功夫就說什麼奪天地之造化,要曆許多次天劫,還要時不時防備被天雷劈,你們人類倒好,修煉起來一點事也沒有!嗚嗚嗚,老天爺太不公平了!不是說眾生平等嗎?憑什麼所有的優勢全被你們人類占去了?嗚嗚嗚,天沒天理,人沒人性啊……”
它竟然就這麼抱著尾巴大哭起來,眼淚一對一雙的向下掉,哭得那叫一個痛斷肝腸。眾人都被它哭得呆住。連伽若也微微揉了揉額角,有些頭疼起來。
小狐狸深知老姐的脾氣,倒是見怪不怪,隻是緊緊地抿起了它的狐狸耳朵。小臉上竟然有一些懷念愜意的樣子。
花惜月嗚哇嗚哇地哭了一陣,忽然眼淚一收,跳了起來:“你們真不仗義,看到我這樣一個大美女哭成這樣,居然連句安慰也沒有!敝不得狐族傳言人類天性涼薄,今日看來,果然如此!”
鳳千羽涼涼地道:“不是人類天性涼薄,而是你哭得實在是莫名其妙。你瞧瞧你的兄弟,不是也不安慰你麼?”
花惜月恨恨地看著小狐狸:“花豆豆,虧我上天入地的這麼找你,老姐被人欺負哭了,你就這麼看著?”
小狐狸歎了口氣,一對碧眸裏竟然也是波光盈盈:“呼,有好多年沒聽到老姐的魔音穿腦了,唔,現在聽到,還真是親切啊。你不妨再哭一會吧。我還沒聽夠呢……”
它的表情就像是多年遊曆在外的遊子猛然聽到了鄉音,那叫一個懷念。
花惜月紫眸一立,一條大尾巴橫掃過去,小狐狸這次早有防備,一躍閃過。笑嘻嘻地道:“老姐,你深得老爹的遺傳,哭功越發的長進了。”
花惜月沒好氣地瞪著它:“小表,你還是這副欠揍的樣子,哼,你和人類相處的日子長了,和他們學的一樣沒天良了……”
小狐狸長長地歎了口氣:“老姐,你白修煉了好幾千年,還是這樣毛毛躁躁的。誰說人類修習這種功夫就不遭天譴?你沒瞧出來這位大巫師身上有一種毒嗎?虧你還自誇醫術天下無雙,難道這個也沒瞧出來?”
花惜月一愣,它剛才隻看到伽若的背影,並沒有看到他正麵的麵容。
這時聽小狐狸一說,不由回頭仔細地瞧了一瞧伽若。
這一看之下,頓時呆住。
小嘴大張,嘴角似有一絲饞涎流出來,紫色的眸子中滿是震驚。
忽然一聲歡叫:“恩公!”
嗖地一聲就竄進了伽若的懷裏!
伽若下意識地一甩手,花惜月便像個球似的滾了出去,摔了一個屁股墩兒。‘哎呀’叫了一聲。眼淚汪汪地瞪著伽若:“恩公,你不認識我了?”
恩公?眾人集體黑線。這隻花狐狸才穿越過來的好不?伽若什麼時候認識它了?
伽若的神色絲毫不動,隻淡淡說了一句:“你認錯人了。”
花惜月的腦袋搖的像撥浪鼓:“不會錯的,不會錯的,像恩公這種相貌我一萬年也忘不掉……”
它身子一跳,又想跳到伽若懷中。
伽若微一側身,花惜月又撲了個空。
“恩公,你還記得西湖畔的小狐狸嗎?”
惡!龍符月抖了幾抖。
這句話讓人想起《還珠格格》裏的一句你還記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嗎?
沒想到這隻粉狐狸也有模有樣地學了來。
伽若懶得再跟它廢話,轉身就走。
花惜月像個粉紅的毛球一樣跟在他身後,嘴裏依舊喋喋不休:“恩公,相信我,我沒有認錯,那還是四千年前,我那時剛剛修煉成人形,對人間充滿了無限的好奇,就跑去西子湖畔玩,卻碰到一個臭道士,他要收了我,差點把我打得魂飛魄散,幸好你出現了,你救了我,還幫治好了我的傷,你收養了我近一個月,可惜我那時候被那臭道士打得元氣大傷,不能恢複人形,隻能以狐狸模樣和你相處……”
花惜月一對紫眸裏閃爍著異樣的風采,幾乎沒冒出星星來。顯然這段回憶十分美好,讓它記憶猶新。
它這裏絮絮叨叨,伽若足下卻是停也不停,淡淡地說了一句:“我今天隻有二十五歲,又哪裏在四千年救過你了?”
花惜月猛地一愣,似乎這才想起自己才來這個時空。和自己原先根本就是兩個時代。
那他究竟是誰?難道他是恩公的前生?亦或者是後世?
它在穿越前聽宮夕夜說這個時代是地球另外一個輪回中的朝代……
四千年的滄桑桑田,它依舊是它,而他隻是一個普通人類,早已不知輪回了多少世了。如何還會記得這樣一個小插曲?
不過它確定,伽若就是自己那個恩公的轉世,因為他相貌沒變,身上的味道也沒有改變……
它雖然隻是和他相處了短短一個月,但這種味道它卻記了一輩子,永遠也忘不了。
花惜月還記得當年自己和他相處的異常和諧,因為彼時它還是一頭小小的毛球樣的粉狐狸,他常常會抱它入懷和它說話,為它精心預備食材,晚上睡覺會分一半的的床鋪,讓它和自己一起睡……
他容貌俊秀如同天人,上門求親的媒人幾乎踏平了他家的門檻子,但自從花惜月來後,那些媒婆便一個也瞧不見了。
原因無它,花惜月精通幻術,變出無數牛鬼蛇神將那些人都嚇跑了。
那時的他像是知道,又像是不知道,麵上總是淡淡的,對任何人都是斯文有禮,卻又拒人於千裏之外。獨對它很是溫柔,讓她的小小狐狸心亂跳躍一把的。
它傷好後,本來變幻個美女讓他驚喜一下,卻又怕嚇著他,驚雖然有了,喜卻看不見。所以它想了一想,便想還是來一段浪漫的邂逅更為好些。所以它有一天不辭而別。
在山上以泉水為鏡變幻了好幾種模樣,妖魅型的,清純型的,火辣型的……
最後定格為清純可人型的大美女。
它又跑到大長老那裏要了一顆延年益壽的丹丸,預備送給他做禮物,這麼一耽擱,四五天已經過去了。
興衝衝地跑下了山,來到他每天必經的地方,西子湖畔。想來段美麗的邂逅。
誰知道它足足等了一整天,也沒瞧見他的影子。
到了天黑,它再也忍不住,終於找上門去。
得到的卻是他失足落水而死的噩耗……
當時它痛苦的恨不得也跳進水裏淹死自己,幸好她的老爹及時發現了它的不正常,使了個術法將它擒回山上。足足囚禁了它一年,直到它打消尋死的念頭才放它出來。
自那起,它便認識到人類生命的脆弱渺小,不敢再輕易對人類動情。
這四五千年裏它一直在尋找他的轉世,但人海茫茫,它一次也沒找到過他。
它以為它和他的緣分已經盡了,再也不會見麵。
卻沒想到它穿越了一個時空,在這裏居然碰到了!
它邁動四條小短腿拚命跟隨伽若的腳步,一步也不肯落下。
龍符月,鳳千羽,小狐狸跟在後麵。
龍符月看得又好氣又好笑,她沒想到大師兄的桃花運這麼旺盛,居然連狐狸也勾了來。而且還是這麼漂亮的狐狸精。
心裏有一種極怪異的感覺,這感覺就像一個小孩子,自己最喜愛的玩具就要被人搶走了。這感覺讓她很不舒服。所以撅著一張小嘴在後麵生悶氣。
也不知出於什麼目的和心思,她叫了一聲:“大師兄,你等等我。”
伽若腳步頓了一頓,終於停住。
龍符月正想撲過去去拉師兄的手兒,卻不料鳳千羽的一條手臂忽然纏上了她的腰:“丫頭,你想不想嚐嚐當飛人的滋味?”
龍符月還沒反應過來,身子已經被鳳千羽抱著‘飛’了起來。
鳳千羽抱著她竄高伏低,耳邊呼呼風生,無數樹木向後飛速倒退,比坐雲霄飛車還刺激。
她雖然也會一些輕功,但比鳳千羽那就差太遠了。眼看著無數樹木枝條撲麵而來,她又怕又興奮,情不自禁抱緊了鳳千羽的脖子,卻舍不得閉上眼睛……
伽若愣了一愣,墨黑的眼眸中似有一絲黯然閃過,卻又轉瞬即失。
他微微一愣神的功夫,一團粉紅的毛球又鍥而不舍地撲上來,兩隻小爪子勾著他的衣襟,它還沒來得及露出誌得意滿的笑容,伽若身子不動,一圈白光閃過,毫無意外的,它又很沒麵子的滾了下去。
幸好它早有防備,沒有摔得太難看。在地上打了一個滾,又跳了起來。
“恩公,你原先常抱著我的。”花惜月紫眸眨了幾眨,就讓它眨出幾滴淚。
“我說了,我不是你的恩公。”伽若頭微微有些疼起來。
“你是我恩公的轉世啦!我要報答你的救命之恩……”
“不需要!我就是我,不是任何人的轉世。”
伽若俊臉上沒有任何起伏。一派雲淡風輕。
“那個狐仙大人,你如果真想報恩,就為我家主人尋找蜃珠吧,他急等那寶貝救命……”木西羅再也忍不住,難得這隻狐狸想報恩,它又知道蜃珠的事,或許這是個救自己師父的契機。
花惜月愣了一愣:“原來需要蜃珠救命的是恩公你……好!我答應和你們合作了。”
一行人又回到了問天館。
花惜月也死皮賴臉地跟了來。
這一路上它總想跳進伽若的懷中,但都沒有得逞,所以有些小小的鬱悶。
唉,想它堂堂一代狐狸上仙,居然拿一個人類沒辦法,還真是破天荒頭一遭。
花惜月醫術比較高明,它說什麼也要為伽若診脈。
看著它的粉紅小爪搭在伽若那冰斂橫霜似的手腕上,說不出的怪異。
眾人怎麼看怎麼感覺有些滑稽,全忍住了笑,不敢說話。
花惜月小臉上卻是一片凝重,正經的不能再正經。
約摸過了小半個時辰,花惜月才移開爪,歎了一口氣:“好霸道,好詭異的毒!”
龍符月看了看它:“怎麼說?可還有救?”
花惜月點了點頭:“此毒具有單傳性,也就是說,前一個人要死的時候才能傳給第二個。如我推測不錯。恩公是在十八歲上受了一次重傷,被上一任巫師所救,恰好上一任巫師也要到油盡燈枯的時候,因緣際會碰到你,就把一身的巫力全部傳給了你,也把這種毒也傳了過來。因為此毒的關係,一般大巫師都活不過四十歲,如果在自己臨死前找到下一任繼承者,那麼他會死的很平淡,不會多麼痛苦,如果找不到下一位繼承者,那麼他就會全身血液慢慢凝固,全身疼得如同刀絞,最後依舊是難逃一死……”
龍符月聽得打了個寒噤。
暈,她隻看到大師兄一身功力如同天人,沒想到這身功力來得如此霸道惡毒。而且還伽若的表情,像是全說對了。
她不由對花惜月另眼相看,這隻粉狐狸,果然有些本事!
鳳千羽忽然像想起了什麼,懶洋洋地道:“這種毒是不是還會讓人失憶?我和大師兄原先感情那麼好,現在他居然不認識老子了。死不承認……”
花惜月點了點頭:“不錯,此毒入體,便和以前的自己一刀兩斷,如我猜測沒錯,恩公十八歲以後的回憶一絲一毫也沒有了。”
龍符月看了看大師兄:“大師兄,真的如此?”
伽若歎了口氣,看了花惜月一眼:“你知道的倒真不少。”
這一句話出口,無疑已經承認了花惜月所說的正確性。
龍符月心中大喜,這隻狐狸對大師兄的病情知道的這麼清楚,一定也會知道解決的方法吧?
“惜月,那你可知此毒如何解?”龍符月一雙大眼緊盯在粉狐狸身上。
花惜月歎了口氣,點了點頭:“有解倒是有解,就是解的法子太麻煩。需要聖女血和蜃珠相融合才能調配出解藥。那蜃珠就極難找了,而聖女血就更加難尋,那需要女媧的嫡傳後人才可以……”
龍符月一咬牙道:“隻要有解便可以!不管了,明日我們就去尋那蜃珠,順便打聽一下女媧族人的消息。哦,對了,惜月,那可知蜃珠哪裏可能會有?”
花惜月道:“據我所知,龍鱉一般生活在溫熱的深海裏……因為化龍時凶險異常,受不得一點外界打擾,所以它褪殼的地方定然是荒無人煙的小島。”
龍符月小臉登時一黑,這溫熱的海那可多了去了,就是一個南海島嶼就有上千個,這麼籠統的範圍,她們豈不是要找到猴年馬月?
而且數萬年的滄海桑田,這個時代不知道南海還有沒有?更不知道叫什麼名字?
不由看了鳳千羽一眼。
鳳千羽沉吟了一下:“看來我們要到天樞國去一遭了。那是個島國,就是在海之中。”
伽若神色一動,歎了一口氣:“前幾代大巫師都去過天樞國最南端的沉鸞海尋找過蜃珠,可都是無功而返,我們這幾個人去無疑是大海撈針,而我我現在必須隔十幾天就要吸取屍氣壓製毒性,而沉鸞海人煙稀少,又去哪裏尋找這麼多新鮮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