縈西醒來的時候,朝日晨光透過輕薄的紗簾灑了一地,像為木質地板又鍍上一層明晃晃的金漆。
當初給臥室做裝修的時候,縈西打算在床和窗子相鄰的空地鋪一塊厚實鬆軟的羊絨地毯,每天起床後,光著腳丫站在窗前盡情地大口呼吸新鮮空氣,伸伸懶腰,做做清腸操,享受清晨的勃勃生機,煞是愜意。
可禦林聽了她的點子便娓娓道出三個理由反對:其一,地毯不好清理,怕她累壞。其二,走動時容易被絆倒,萬一她摔傷了,他會心疼。其三,她從來不早起……
縈西抓起昨晚被丟在地板上的淡紫色睡袍,隨意披上身,彎腰的瞬間身體發出警戒的訊號,她曲腿站定半刻,裹緊身上單薄的布料。
光腳踩著實木地板的感覺比想象中要好得多,滑澀相當,也不硌腳,想來還真不該為這些芝麻綠豆的小事和禦林爭論不休,多數時候他是為了她好。
縈西踱到窗口拉開半扇,攜著縷縷清香的晨風撲麵而來,懸在窗前的風鈴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清脆悅耳。
風鈴是她陪小蔥到廟裏還願時買的,款式莊重簡潔,顏色是那種飽含歲月滄桑感的深古銅色,很得縈西歡心,最重要的是賣家說它是保宅邸平安的物件,她才會心甘情願地掏腰包。
當縈西滿心歡喜回到家,又搬凳子又登高費了半天勁才得意洋洋把風鈴掛到窗上時,禦林卻說她迷信,還說與臥室的整體相衝突,縈西使盡了賴皮功力才把風鈴保住,她到現在也弄不明白,臥室並不是工作室,為什麼還要如此嚴苛地注重“”,住的舒適不就行了?
有些煩躁地撥開在臉上隨風亂作紗簾,昨晚和禦林的暴風驟雨來得太過猛烈和急切,甚至忘記拉外麵那層隱蔽性更好的布簾。
歪頭看著窗上映出的自己,樣子憔悴,麵色暗沉,湊近了瞧,眼頭周圍和眼瞼下已經隱現密密的細紋,鼻翼兩側竟然有象征皮膚鬆弛的法令紋要出現的苗頭……
她抓抓蓬亂鬆散的頭發,一把扯過窗簾,陽光被隔在外無法進來,順便把暗淡無光的自己遮住,這樣一來,倒是讓那張放在床頭櫃上刻意回避的白色信紙不那麼刺眼了。
讀完信,洗個澡,吃早餐,日子好像沒什麼不同,禦林平時上班起的很早,每隔一天還做晨練,他和潤蕾一樣有著超乎常人的自製力,才能十年如一日地保持健康的作息習慣,這點他們很相配。
早餐依舊規規矩矩擺在餐桌上,與他在一起這麼多日子卻鮮少有一同共進的機會。
縈西喝完粥,再也吃不下煎蛋和吐司,渾身的血液好像終於流不動緩緩凝固。他走很久了吧,粥都已經冷透,沒有他嗔怪的聲音做鬧鍾自己果然很難醒來。
手中的鋼匙啪地跌在桌麵,那空洞寂寞的聲音仿佛化作一把利刃插*進心窩,她終是把持不住伏在桌上不停抽噎。
應該表現得更從容一些的,可眼淚偏偏還是如脫韁野馬,恣意奔流。
眼在流淚,心在流血,埋於手臂中的臉上卻浮起自嘲的苦笑,新房如今空蕩蕩隻剩下她一個,完全沒有必要再裝若無其事給任何人看,羈絆多年的感情,終於有個明朗的結果了。
澤恩隔著門就聽到女人斷斷續續的哭聲。
門打開,縈西滿麵淚痕半垂著頭,有氣無力地讓身欲請他進門。“你來了。”
視野裏隻有男人毫無反應的雙腿雙腳,看樣子他沒那個心思打算進來。
稍抬眼,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澤恩正雙手抱胸,微欠著身歪頭皺眉看她。那表情分明在疑惑:一個女人的未婚夫和她最好的朋友在注冊當天私奔,怎麼表現的這麼鎮定?
縈西歎氣,是啊,她要麼應該像港產電影裏那些撇著嘴、手拿雞毛撣子的潑婦一樣,咒罵他們一對狗男女生孩子沒屁眼,要麼應該像瓊瑤劇裏的純情女主角一樣,捧著訣別信哭得傷心欲絕、撕心裂肺,然後赤腳追出門去,啪嗒,跌倒在人潮熙攘的馬路上,喚著他的名字繼續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