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六章(3 / 3)

於是,這一群人便把話題轉到了分析杜幹會如何應付唐曉光的質疑上。將近一個晚上過去了,他們這才散去,照常帶領著村民繼續他們的事業,卻暗中祈求著艾滿清早一點把他探聽的消息轉回來。這一天,他們終於盼到了艾滿清的信息,經劉興漢一核實,那兩位專家的確不是無名之輩。幾個人便各懷心思地思謀開了。既然結果如此,唐曉光不打算去見杜幹了,可也架不住一幫兄弟的苦苦相勸,最後不得不勉為其難地上了路,去朝見那位已經完全把自己劃歸另類的一縣之最高領導。

“你來啦?”杜幹一見他,硬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及至確認之後,連忙打了一聲招呼。

“看杜書記的樣子,似乎忘掉了你原先所說的歡迎我隨時光臨的承諾了。”唐曉光一屁股坐下來,笑道。

“哪裏哪裏,這裏隨時都歡迎你的光臨。”杜幹也滿臉堆上了笑:“但是,不知道你這一次來有何貴幹呢?”

“杜書記越來越客氣了,倒叫我好不自在!”

“對你這樣的實幹家,我從來就懷有一種敬重的心情。難道你感覺不出來嗎?”杜幹難為情地幹笑道。

“我當然能夠感覺到杜書記對我的心情。”

“能夠跟你一起談話,的確很快樂,那不啻一種高雅的享受。要是全縣幹部都能跟你一樣,那將是多麼美好呀!”

“可是,我這一次來找你恐怕會不太愉快。”

“不!跟你談話,不論是什麼題目都會令人快樂!你說吧,隻要我知道的或幫得上忙的,一定傾力而為之。”

“我隻想知道一個結果。”

“結果?什麼結果?”

“或許杜書記日理萬機,把這件事給忘卻了吧?我想知道的結果是,既然杜書記如此聲勢浩大地想把唐家村有無金礦的事情弄一個水落石出,而且確實派出了兩位專家,總不能至今一點音信也沒有吧?”

杜幹故意吃驚地問:“怎麼,這事你不知道嗎?”

“沒人告訴我,我當然不可能知道。”

“這個公氐,怎麼搞的?前幾天我曾把結果告訴了他了,而且叮囑他千萬要告訴你和全村的人嘛,他沒說?”

“如果我知道內情,恐怕不會來打擾杜書記了。”

“這個人真是糊塗!我再三再四地強調要向全村人民說明真相,他竟敢違背了我的指示!這個混蛋!”

“那麼,究竟是什麼樣的真相呢?”

“我隻能說,很遺憾,你們所懷疑的金礦壓根是沒影的事。我花重金請來的專家也證實了這一點。所以,不要再聽信什麼人的訛傳。沒有金礦,沒有金子!所有的隻是那一片的確看起來滿不錯的風景!”

“可是,有金礦的信息是美國人先說出來的,司馬晉也作出了類似的推理。這恐怕不都是空穴來風吧?”

“我問過布什先生,人家的真實用意是想表達那兒的一塊風景簡直就像一座金礦,是取之不竭的寶藏。或許,他們的外語水平不高,會錯了意,也是有可能的。至於司馬晉的說法,我想,你是一個受過黨的教育這麼多年的軍人,而且還是團級幹部,論職份我們現在是一樣的,你總不見得連那一套虛無飄渺的東西也相信吧?”

“你怎麼會去相信布什呢?”唐曉光心下更是驚異,萬萬料不到麵前這個人的思維能力竟然如此天真!“我隻是覺得非常奇怪,像你這樣身份和地位的人,應該說話行事不至於如此缺乏一個領導幹部應有的風範。”

“你是在指責我嗎?”杜幹加重了語氣,但終於沒有發出火來。

“我不是指責你,我隻是就事論事而已。”

“謝謝你說得如此坦誠!那麼,我告訴你,我並不是直接這樣問他,而是用一種很巧妙很委婉的語氣。”

“無論如何,你抹不掉一個事實,那就是:這件事是你告訴他的。”

“你以為我派去兩個專家以後,人家美國佬想不到其中的含義嗎?人家早知道這一切!算了,談別的吧。”

“的確,現在再糾纏這件事沒有任何意義了。我聽說與美國人的合約已經簽字了?”

“我們無法證實那兒有不適宜於同外國人合作開發的條件;而且,人家亨特爾公司所闡述的道理也是顯而易見的,他不能像老牛拉破車一樣,慢條斯理地漸進,人家要的是騰飛!我當然不能繼續拖下去。當然,簽字這件事沒有讓你參與進來,我也事出有因。你想,你至今還不是唐家村人,你能代表誰呢?再者說,像這麼大一件事體,一個村作代表也不太合適,所以,我是以縣委的名義簽字的。我想,你不會有異議吧?”

“應該沒有異議。但是,我的確有異議!”

“哦?你說說看。”

“一個村是不是適合與外企簽約可以先放置在一邊,不去討論;而以縣委的名義,則是大錯而特錯了!”

“為什麼?”

“縣委與縣政府是兩個不相同的職能機構,如果是縣政府出麵,我才心悅誠服。可是,你卻以縣委的名義,這就不能不讓人不服。我想,你這樣做隻會讓全縣人民乃至美國商人恥笑!”

“你不懂的事太多。我這樣做並沒有不妥。”

“可是,你能拿出相關的法律依據嗎?”

“看起來,你是大興問罪之師了。”

“你這樣理解的話,我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了。我隻想弄清楚,你這樣做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呢?僅是你說的那些?”

“我不需要向你解釋什麼。你的態度讓人不快。我想,如果你以為因為在這件事上我沒讓你參與簽約儀式就如此不顧應有的禮儀,那麼,我完全可以拒絕跟你說話。畢竟,你不是我縣的公民!我縣的一切事情都可以不讓你參與。原先我們放縱你,是看在你誠心為唐家村做事的麵子上,現在就不同了。”

“有沒有我已經不重要了,這就是你的潛在含義!”

杜幹笑了:“你自己這樣理解,我無話可說。”

“可是,我這個人一向都不太願意放棄自己的立場。作為一個共產黨人,我也有權要求你做出恰當的解釋。”

“我不喜歡你這個樣子。你要以為我錯了,你完全可以去告我,用不著拿這種語氣跟我說話。”

“看起來,我們已經無話可說了。”

“你想走的話,請自便。我作為縣委書記,還有許多工作要去做,也不能夠把時間全部浪費在你身上。”

杜幹已經公開地下了逐客令,唐曉光想再談下去也絕對沒有任何意義了,便冷笑著出了這間屋子。來到空曠的大街,風兒吹在他的臉上,撩撥著他的心弦,使他充滿了悔恨與屈辱。想起這幾年以來自己所做的一切,到頭來卻被人狠狠地踹了一腳,他就心頭竄起萬丈怒火。但是,轉而一想,鄉民們能夠憑此過上幸福的生活,他就忽地湧現了一絲慰藉!他原來就沒有想到過要從這裏獲取什麼,是改變家鄉麵貌的初衷才迫使他選擇了這樣一條道路,他又怎麼能為杜幹的態度而失去理智呢?簽不簽約不重要了,既然已經確定那兒沒有金礦,誰代表誰還不都一樣嗎?一想及這茬,他頓時輕鬆了許多,毅然地走向汽車站,搭乘去鄉裏的汽車,踏上了返回唐家村的道路。那兒是他的根,是他的希望和夢想!

中午時分,他就走到了修路工地。那兒的主體工程已經全部完工,唐家村的人都在從事比以往簡單得多的修整路麵的工作。見到了唐曉光,秦孟軒他們幾個都圍攏過來,探聽情況,在得知了這樣的結果之後,無不氣得吹胡子瞪眼睛的,紛紛謾罵起來。倒是宋耀祖仍然老成持重一些,他問道:“那我們接下來怎麼辦呢?”

“算了吧,我也不是為了個人的私利才回來的,隻要唐家村人真正融入了文明社會,我就知足了。”唐曉光感歎道。

“話可不能這樣說,難道你真的相信他那一通鬼話?”劉興漢叫道。

“這不分明是欺侮人嗎?覺得你礙事了,就把你一腳踢開,也不管你在鄉親們心目中享有多高的威望。”秦孟軒也嚷嚷起來。

“簡直是出賣國家利益!我敢打賭,那兒一定有金子。”司馬晉也氣得跺起了腳,嘴上不停地詛咒著。

“再說這些已經沒任何意義!專家的結論已經粉碎了我們的希望,而且我們自己也找不到證據。”唐曉光說。

唐曉光的話音一落,眾人都不再做聲了。

沉默了一會兒,宋耀祖仿佛思慮成熟了,朝唐曉光瞅了一眼,說道:“依我看,你幹脆回去問一問你家嫂子。畢竟,她在亨特爾公司許多年了,而且又是中方老總,她一定知道許多內幕。回頭我們可以再作商議。”

“是呀,這個建議很好!”大家一聽,全都附和道。

唐曉光已離開華南市一年半了,雖說內心也想回去看望一下女兒、妻子和嶽父,從他們那裏獲取治療創傷的靈藥,但唐家村的事業還沒有完結,他拒絕著。眾人又一同勸慰了許久,說是目前這種整修路麵的工作他們一定能夠做得讓唐曉光滿意。終於,架不住人們的紛紛勸說,他選擇了一個日子,回到了闊別的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