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往上爬,我們又一次身處黑暗當中。這次,梯子也比先前的更陡峭,更危險。爬著爬著,我們突然間呼吸到從廣闊天地吹來的清新空氣。我們到達了塔樓的頂層。頭頂上是蔚藍的天空,腳下是這座城市——如同玩具般大小的城市。人們像忙碌的螞蟻一樣四處奔波,每個人都忙著自己的事情。不遠處的石堆外,是一片廣袤的綠色田野。
這是我第一次鳥瞰這座城市。
從那時開始,隻要一有機會,我就會爬到塔樓頂上去欣賞這美麗的世界。爬上樓頂的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我通過攀登樓梯這種體力上的付出換來了精神世界的滿足。
並且,我那時十分清楚我將得到怎樣的回報。我可以看到廣闊的大地和天空,我可以從我善良的朋友——住在塔樓角落小房子裏的守衛那裏聽到許多有趣的故事。守衛負責看管這個城市的時鍾,同時也像一位慈祥的父親,照顧著其他大大小小的鍾。一旦哪裏發生火災,他會立刻敲響警鍾。他能享受大把閑暇時光,那時他就會抽著煙鬥,靜靜地思考。他幾乎沒怎麼受過教育,書也讀得很少。然而他住在塔樓頂很多年,環繞著他的大千世界使他吸取到智慧。
他通曉曆史,因為那對他來講都是發生在眼前的事情。“看那兒,”他指著一處河彎對我說,“孩子,你看見那些樹了麼?就在那個地方,奧蘭治親王挖開堤壩,讓洪水淹沒了大片田地,從而拯救了萊頓城。”他還給我講老梅茲河的傳說,告訴我這條曾經寬廣的河流怎樣從一個便利的港灣變成一條寬闊的馬路。它還曾承載德·魯伊特與特隆普的船隊進行那次著名的最後遠航。那時的他們用自己的生命換回了今天人們在海上的自由航行。
再看過去是一些小村莊,它們聚集在一座教堂的周圍。這座教堂一直保護著他們。很久以前,這裏也曾經是守護聖徒們的家園。遠處我們可以看到德爾夫斜塔。它高高的塔拱曾親眼見證了沉默者威廉被暗殺的全過程。而格羅秀斯也是在這裏學會了第一句拉丁語。再遠些是高達教堂,它的主體建築長而低,從這裏曾走出過一位偉大的英雄,他的智慧可以敵過諸多帝王的千軍萬馬。這個孤兒就是被世人所知的伊拉斯姆斯。
最後,我們看向那無邊無際的海洋鑲著的銀邊。它和我們腳下的屋頂、煙囪、房屋、花園、醫院、學校和鐵路等等被我們稱作家園的建築群形成了強烈的對比。不過,塔樓向我們展示了這個舊家所代表的全新意義;那些雜亂的街道、市場、工廠與作坊,都變成了人類生存能力和生活目標的井然有序的展示。最好不過的是,回顧那些圍繞在我們周圍的人類輝煌曆史,我們在履行日常職責時可以從中獲得更多的勇氣,來麵對未來遇到的各種問題。
曆史是一座高大的經驗之塔,它由時間在逝去歲月的無限原野中矗立。要登上這座古老建築的頂端去鳥瞰世界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這裏沒有電梯,但年輕人擁有強健的雙腳,相信他們最終能夠登頂。
現在,我送給你們一把打開世界大門的鑰匙。當你們回來的時候,你們就會明白我為何對這個世界如此充滿熱情了。
亨德裏克·威廉·房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