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2 / 2)

袁琦第一次看見電燈,覺得燈頭衝下,隻用一根細繩吊著,也不用煤油,用繩一拉就能著,真是太好玩了。她本來好奇得很,真想問兩個電工為什麼,但她見兩個電工安裝電燈時,雙手不停地顫抖,一會兒掉了改錐,一會兒掉了螺絲,把她逗得不由得在心裏賊笑。

一聲清脆的拉盒聲響過,燈頭衝下的電燈,忽然賊亮,那銀光閃閃的光線,照亮了每一個黑暗的角落,不管你衝它吹多大的氣兒,不管你開多大的門,吹進多大的風,它都我自巋然不動,眼兒不眨地賊亮著。

放在機台上那呼繞呼繞的小煤油燈,它的光線顯得是那麼地微弱、無力,而光線上麵的煤油黑煙,在明亮電燈光線的照耀下,顯得是那麼的礙眼;它那叫人們早已經聞習慣的煤油味兒,今日聞著是那麼的嗆鼻子。這個祖祖輩輩晚上從來離不開的小煤油燈,從今而後已成為曆史,也許再過幾輩子,它將成為後輩的古董。

也許是巧合,也許這孩子就是上帝派她下凡,給田莊村民送來光明、揮去黑暗的仙女。當人們還沒有顧得上欣賞明亮的電燈時,一聲響亮的嬰兒哭啼聲,喚醒了人們的意識,使屋子裏的人們不得不把視線,全都投射到劉淑英雙手托著的小女嬰身上。

袁琦第一次見到剛出生的小孩。那小妹妹生得胖乎乎的,臉上長滿了小白泡泡,雙眼緊緊地閉著,一哭大嘴一張,連嗓子眼兒都能看得到。讓她不由得聯想到,家門口大楊樹上那窩小喜鵲,他們每次餓了,都把帶黃嘴叉的大嘴張得大大的,等待著大喜鵲往他們嘴裏送食物。

“哎——娘!小妹妹餓了,您快喂她奶吃呀!”袁琦不知不覺地向娘喊道。

肚疼一天一夜的張玉蘭,此時已耗盡了全身的精力,她有氣無力地衝蹲在她麵前,癡癡傻笑的袁琦說:“袁琦,快把草拍子拿來!”

劉淑英手裏仍托著那個小女嬰,麵帶猶豫地說:“你真的不要她?在你,我本來打算讓你再生一個男孩,好和袁瑞做個拌兒,誰知道你又生一個丫頭片子!不要就不要,反正也是一個賠錢貨!”

袁琦本來不知道娘讓她拿草拍子幹什麼用的,一聽奶奶這翻話,全都明白了,原來娘要把小妹妹捂死呀!奶奶已經把自己身下一個屬虎的妹妹捂死了,說屬虎的孩子命硬,愛克長輩,假若屬虎的孩子是男孩,奶奶準把他留下,就是把她克死,她都樂意。

老巫婆,你說什麼狗屁話!要是男孩就留下,要是女孩就是賠錢貨!女孩怎麼賠錢了?爺爺說過,楊門女將裏的穆桂英,一個人能破敵軍十八陣;花木蘭替父從軍,還當上了大將軍哪!女孩怎麼了?你也是一個女人,你卻瞧不起女人,我看女人之所以受氣,首先是象你這樣的女人看不起女人、欺負女人、唆使男人欺負女人;然後才是男人看不起女人、欺負女人。老巫婆,你是女人之中的敗類!如今我們已經分家另過了,要不要妹妹由不得你做主。

袁琦雖然沒有罵出聲,但她那怒火中燒、惡狠狠的凶光已經告訴了奶奶,她是多麼的恨她。袁琦眯縫著眼睛,瞪一眼奶奶賭氣地說:“娘,您說我剛出生時,又小又醜,可是您還給我留一條小狗命哩!”雖然我受了奶奶很多的氣,但是我不是活得很好嗎?“您看看小妹妹,長得白白胖胖的,多好玩呀!”

張玉蘭望著天真無邪、麵帶乞求的袁琦,再看看呱呱不停哭叫的三女兒,隻見小女兒蹬著兩條胖乎乎的小腿兒,雙手胡亂地抓撓著半空,那無助、乞求扶愛的可憐樣兒,多麼像溺水者求人救她一命。

張玉蘭無奈地歎了一口長氣,心軟地說:“沒有一個做母親的,想狠心地殺死自己的骨肉。我不是不想要她,我是要不起她呀!你知道咱們剛分家,今年我掙了一年的公分,細算起來年底還得貼一百九拾多塊錢,這些錢都得和你兩個舅舅暫時先借下。明年要是再多一個人的定量,就得多交一個人的糧錢,如果要了她,我哄孩子上不了班,靠你爸爸每個月那點錢,咱們娘幾個還不得喝西北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