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把手被擰開的那一刻,我半個身子已經融進了地下室入口的黑暗之中。而當腳踏到下旋木梯轉角平台時,我立刻覺得自己蠢透了。
電腦都在地下室裏。
偷摸進來的人,一大半動機都是衝著電腦而來,而其實在樓上時,完全可以再往後退一步,走到屋子側後的雜物間去,那裏更加髒亂,可以躲藏的空間也會更大。而我,隻是出於本能,隻想著挪到黑暗之處。
這叫什麼?這叫自投羅網。
不過我既然下來,再往上爬顯然已不可能,此刻也唯有將錯就錯。我輕輕移到地下室裏,看看那裏有什麼空間可以暫避。
站在中央,我不由暗暗叫苦。
這屋子相較樓上,收拾得十分幹淨。可能Alex的活動範圍都集中在這裏,因而四周多餘的物品都被移走。地下室裏有兩個破書架、一個平鋪在地上的軟墊子、還有頂門掉了半扇的櫥子。在這裏,沒有任何躲藏的懸念,我心急火燎地搓了搓臉,再一次環視四周,突然注意到這個手槍型空間狹窄的槍管過道裏,有個藍色塑料大桶,這好像成了我唯一可以藏匿的地方。想著,我躡手躡腳挪到邊上,慢慢旋開頂蓋,打裏一瞅,隻見丟了很多髒衣服、泡沫塑料和老舊紙盒,跟著伸手扒拉開,整個人往裏一鑽,半合上頂蓋。
我開始努力辯聽樓上的動靜,而能聽到的是一片死寂,進來的那些人似乎停留在某處,也同樣沒有再發出聲音。
時間一分一分地過去,樓上絲毫動靜也沒有。難道產生了幻覺?這個屋子裏壓根就沒有人進來?我不由納悶,將剛才慌亂擠入的身子調整得相對舒適些,然後打算用頭慢慢頂起蓋子,透過縫隙往外瞧。
我想象了一千幾百種情況。
也許我頂開蓋子,會看見有個猙獰的家夥也同樣透過縫隙在看著我;再或者已經有一柄槍指著我腦袋;再或者我還沒看清,一個晃眼的刀光劃過,我的頭顱隨即滾到屋角。
我下意識地摸摸僵直的脖子,猶豫再三。
“不管了,就算倒血黴我至少也得知道自己正處在哪種環境裏!”
想著,我慢慢頂開蓋子去看了一下,沒有猙獰的家夥也沒有槍更沒有離譜的割頭刀,整個地下室一片寂靜,樓上的人無聲無息。
正在我疑惑不解時,樓上突然有了動靜!出現了好幾個輕微的腳步聲,就像是從某個點擴散開來,朝著各個方向移動。步子很輕,移動速度也非常緩慢,慢慢地,其中一個腳拍聲朝著地下室方向過來了。
我隨即縮回到桶子裏,胡亂將衣物往頭上覆蓋,左手下意識捂住胸口,屏吸靜聽。腳步聲開始往下走,但是移動到轉角位置卻嘎然停止。然後我聽見一陣奇怪的雜音,很模糊,這家夥似乎正大口喘息,我突然有些好奇,難道進來的不是人而是某種動物?
不過很快我便否定了這一荒誕想法,隻聽得一陣肢體在衣服裏摸索的聲響,跟著發出“叮”的一聲,有人顯然是點了支煙。
然後,這家夥開始往上走,很快回到樓上,朝屋子更深處摸索而去。總之,他此刻已遠離,我不由呼了口氣,抹了抹臭汗。
一陣輕微的“悉悉嗦嗦”聲過後,那些到處遊走的腳步聲,再次彙攏到大門處。那些人顯然剛做完簡單的搜索,然後回到起居室。我頂開蓋子,努力去聽,隔著大堆亂七八糟的雜物,辨別大打折扣。
桶子的角度,我所能看到的麵,相當小,大約可視範圍隻有那個放著電腦的桌子,以及上方的氣窗。室外比起屋內明亮,雨點打在玻璃上,流淌的水珠隨著附近路燈光芒不斷地變換著陰影。屋內有煙草氣味,剛才那人在這裏抽了幾口過了把癮,氣味感覺很新鮮。
我不由感到納悶,為什麼下到門前就沒有再深入?電腦在地下室裏,那夥人的目標應該是它,無論如何都會在這地方裏搜尋一番才對。但剛才的跡象,好像電腦這事兒就像泡了壺新茶隨便濾掉了斷裂的雜葉梗,根本就沒有細究的價值!
這不合情理。難道,進來的這群人並非衝著電腦而來?
樓上仍是一片死寂,就仿佛根本沒人那樣。這種感覺很不好,彼此都不發出動靜,但大家好像都心知肚明,雙方潛伏著,隻等誰先耐不住。
這麼一思考的話,我突然恐懼地聯想起,也許他們已經辨明屋子裏還有其他人——我。什麼東西都可以偽裝和掩飾,但是溫度和腳印留在了樓上!在那張髒兮兮的沙發,曾當被子用的桌布,早給我捂得很暖了,廳裏進進出出已經幹了的泥巴,他們顯然發現了這些,獲悉屋內另有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