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將墜入萬劫不複!這句簡明並且殘酷的話,打從一個多月前,懵懵懂懂走入羅馬地下水道開始,所有參與摩薩利爾行動的人,都已清楚!
而遠處建築物空地前的布陣,一瞧不見強力攻擊性武器;二人群看來都很鬆懈,著實沒有那種大戰在即的感覺。若他們試圖在此收拾埃蓋翁,究竟要采用何種戰略?
另一方麵,眼前的怪人波特和遠處的年輕波特,直至現在,我們仍無法判斷得出究竟誰真誰假。不管他們之間到底是哪種關係,先假設其一是個相似體,那麼玉碎自己強力幫凶埃蓋翁這種代價,僅僅是為了獲取他人信任,對勢窮力竭的自己又有什麼好處?
“你們之前是怎麼商量悄然接近大部隊的?”一時無措的我,轉過臉望著Alex,問道:“就當我們都不存在過。”
他與怪人波特相視片刻,麵無表情道:“我們本打算潛入神秘大樓,往上探索,設法進入設備間。然後將所有的大門弄開,搞清相似體究竟打算幹什麼。”
“總之你們總負責身份不明,我絕不靠近他!”怪人張著扁嘴道。
“不,你必須得麵對,不然這件事永無法搞清!”不料,坦克羅利大叫起來:“你有否想過?或許恰如你老板說的那樣,真身萊斯利已經遇害?而既然能有兩個福卡斯,為何不能有兩個他?雖然我現在頭腦一團亂麻,但比任何時候都清醒!”
“我也是這個看法,終究要對質,這是件早晚的事!”艾莉婕指著遠處人群,拍拍怪人肩頭,道:“難道你不覺得,這正是個絕佳的舞台嗎?”
怪人傻站在原地,一時無話可說,問我要了支煙後,蹲坐地上。隔了許久,他才下定決心,慨然道:“不需要如此麻煩,一支狼毒針足以說明一切!也許,今天就是死期,我無怨無悔。但要回石巢做些準備!誰能料到,事態竟發生到這一步!”
我示意Alex留在原地,自己和怪人一起回鷹巢。一方麵這幾人心急火燎難以想全要帶些什麼出來;另一方麵,打算私下問怪人幾個有關我的疑問。
臨行前,價碼專家將我拉到一旁,說很難再有機會返回大隧眼,讓我問怪人要顆鳥蛋,她實在喜歡這種夜梟。雖然時機不恰當,但難能瞥見她微笑,我隻得回答說一定會去問,但怪人肯不肯給我保證不了。
“找個安全的地方先躲起來,我們折返後,還是用蛙叫這種方式。”待怪人再度吹哨子喚來兩隻頭鳥,我最後對他們說道。
隨著夜梟翅膀撲騰,我的雙腳離開地麵,峭壁的殘垣在底下掠過,約十分鍾後,我和怪人已然回到審訊室前峽穀絕壁。一路上,怪人顯得有些慌張,或許在他眼中,我仍不可信,過去身邊至少還能有個Alex壯膽,這會兒就剩孤家寡人。他遠遠地和我保持距離,並且時刻提防我忽起歹心。
其實,我與這人獨處的懼意,絲毫不亞於他。翻著口袋,將剩下的半包煙提過去,就像在巧克力廠時中國人舒良說過,男人相互抽煙會放鬆下來。借著給他點火,我打算先問些無關痛癢的問題,已減弱彼此緊繃的神經。
“火山礁洞底部的月台鐵軌,應該也是刺豚艙的開發吧?”我後退幾步,回到之前的距離,問道:“還有架鐵索斜拉橋,既如此,為何還要開在河原地底?”
“那不是公司的產業,80年代進山時,鐵道早已有了。”他享受般地抽了兩口,打開話匣子,道:“至於是誰架設?無人知曉。我說過,火山礁洞不適合輸運工程設備,以往都打水路走。對我們而言,那是個莫名其妙的遙遠地方。鐵索橋也是同一時期的,不過究竟怎麼毀壞?我想隻能是傭兵他們幹的。”
“波特,你是否聽說過一個組織?”我打口袋裏掏出顆硬幣,在他眼前晃了晃,問道:“這東西,你熟悉嗎?”
“這好像是那些來不及收屍帶走的傭兵身上狗牌吧。”他伸手接過,打岩壁上取下支骨頭,擦亮後細看,就像當初的我那樣問道:“你打刺豚艙裏撿來的?這人是誰?”
“這不是人的名字,而是傭兵組織的名稱。”我撇撇嘴,給自己點燃支煙。既然是試探,無所謂藏著秘密。我將硬幣收回口袋,道:“這東西,是在羅馬地下水道裏某個警衛手裏取來的。我在想,他們跑來這裏,或許與你們有些聯係。”
“從未聽聞,這種傭兵組織全世界都有,誰知道他們什麼來路!”怪人做著手勢,道:“他們對艙子根本不熟,而是采用最粗暴的手段,炸毀船隻砸破水下建築外壁闖入的。或許是另一個福卡斯,打哪雇來的吧。”
“你今年多大?我看你腿腳不麻利,是受創的後遺症?”
“今年我滿六十,是個老頭了。”怪人搖搖頭,道。
“你能否給我顆鳥蛋?”我跳躍性地問。
“你要鳥蛋做什麼?”他本以為我會繼續往下問,但聽到這個無關的問題,不由回頭望著我,申明道:“這是猛禽,不是寵物!”
“我知道,但解碼專家,在還未遇見你們前,逃亡路上就打算摸幾顆帶走,她太喜歡這種夜梟了!”我聳聳肩,道:“不過無所謂,我隻是代她問問,你不肯給我就照實說,這不算件事兒。”
“一顆養不活的,不到成鳥就會死掉,夜梟必需雌雄兩隻才能存活。”他既不答應也不拒絕,隻是不再接話題。走至一處,他突然停下,摸著腦袋,迷惑起來,道:“怎麼回事?”
我湊上前去,問怎麼了。他指著眼前狼藉遍地的石塊,說空穴塌方,走道結構已嚴重破壞,他自己都走迷路了。我讓他閃到一邊,指指自己眼睛,讓他指明具體方向,尋路並不難。他左思右想了半天,說我們再回審訊室已沒有多大意義,他所有的庫存,都在那間我偷窺的倉庫裏頭,那些東西,大多是他悄悄從刺豚艙和古怪建築裏搞來的。這也表示,我們將不再走直線,而要往下回到最初的空穴盡頭。
我本以為需要搬開石塊,但實際上前一看,就發現四周各種裂縫叢生。光靠肉眼深透,望進去都是七拐八繞的石頭岩壁,深不見底。於是我讓他在背後撐著我些,調出第三瞳。
隻見眼前浮現出如絲般的平整綠線,它們穿透石壁,交纏起來,形成一條曲折的通道,這正是沒有人味的路。我讓怪人打起精神,行這種路將耗費大量體力,而且崎嶇難走。他似乎急於要回到巢穴,絲毫不計較,隻是催著趕路。長時間得到休息,頭昏腦脹的感覺十分輕微,我不需他扶持,沿著死路爬走,大概一刻鍾後,我們從亂石堆中鑽出,回到岩壁上有道犬牙形狀的庫房外。
他對我的眼睛讚不絕口,說起先曾聽Alex形容過,本以為是胡謅,豈料卻是真事。我剛想喊他去開門,不料怪人四周張望,歎息起來,指著石道一側,讓我自己去看。果然坡道邊有道破門,不過已陷在亂石堆裏。這或許是我們離開不久後,空**再度小塌方,已經麵目全非。一時之間,我們全無主意。
怪人背著手來回渡步,苦著臉抽煙,問我在看什麼,沒準還會有零星小塌方,逗留在此很危險。我四下環顧,若再氣喘籲籲爬裂縫回去,這種受罪我不願嚐試。時隔不久,我在石道頂端瞥見個破洞,可能也是塌方造成,深透進去,可活動空間很大,它的另一端,則是室內牆麵,那裏讓洞內坍塌擠破了缺口。
我招呼他上前,找來大石塊在腳下壘起,爬入孔隙,再拉他上來,感覺怪人身子奇輕,未花多大精力,我們已然爬入了倉庫。
隻見裏頭各種器材物品十分充沛,能想到的和想不到的,琳琅滿目。槍械雖不少,但大多是輕武器。怪人讓我自己去翻,他從屋內另一側出門,不知忙活什麼去了。我饞涎那些食物已久,趁著他不在,先飽餐一頓,在邊上找來個麻袋,翻出登山索、匕首、各種罐頭以及夜視望遠鏡等,裝得滿滿,並且帶上Alex遺留的那本韓國人筆記本。正在往彈藥袋裏塞子彈時,他打外邊回來,手裏提著一杆麻醉狙擊步槍,同時將個大布袋交到我手裏。
“拿去吧,”他指指袋子,道:“有麻點的是雄鳥卵,光潔的是雌鳥蛋。育成大鳥前,它們容易適應環境,不像這裏的夜梟,生存空間盡被剝奪!”
說著,他走到遠處牆前,按下個圓形推槽,一道暗門被緩緩打開。我隻看了一眼,不由勃然大怒,指著怪人叫道:“你!”
隻見暗門上方,就是他和Alex看著我受盡狼毒針折磨無動於衷的鐵門!這間倉庫根本與審訊室就是上下層關係!
“別生氣,我已經可以確定你不是敵人了!”他由衷地笑起來,像個蛤蟆般張大扁嘴,道:“你不是‘他們’。”
見我迷惑不解,怪人竟有些得意,他比劃著說道:“在未遇上你們之前,我們曾遭到襲擊,其中有一個‘你’,噢,這麼說很奇怪,應該是個與你相似的凶狠家夥,猛追不放。情急之下,我們走了許多暗道,這人最終被甩了。如果你是他,以那種怪物眼睛,不難發現行跡,我們將斷無生路,所以,你不是敵人偽裝的。”
搞了半天,原本想悄悄試探怪人的我,反中了他的計謀。
我歎了口氣,跟著走回審訊室,推開鐵門。或許誤會被澄清,他解除敵意,話也多了起來。開始跟我形容劫走Alex之後的那段經曆。
“我想問你,在審訊室裏,”我拍拍他肩頭,道:“Alex說過一句奇怪的話兒,他問我,會不會出現在根本沒有可能出現過的地方,這是什麼意思?”
“你以前曾到過摩薩利爾嗎?”怪人轉過頭,忽然問道:“在加入你所謂的‘河邊’分部之前?”
“從來沒有,”我奇怪地望著他,道:“為什麼這麼問?”
“在我們逃命途中,在幾乎從沒走過的石穴裏,看見有人曾刻下的標記,”他顫顫悠悠地翻開韓國人筆記本,找到一頁,提到我眼前,道:“你自己看。”
隻見白紙上畫了個三葉草標誌,底下寫著字母H。
“這還是他發現的,隻是懷疑而已,你別放在心上。”他解釋道:“據他說,這個三葉草是月見草,是某座城堡裏的貴族徽章,而底下的H,是你首字母Holeethmen縮寫。而且,H後有個星形,是你所習慣的書寫方法。當時與他一起進城堡見過標誌的,隻有你。所以感到奇怪,這就是由來啊!”
“這個,太奇怪了。我確實有寫星形的習慣,源於少年時老寫檢討書,一般簽名弄得極大,用星型想要表現出自己的狂妄。不過,我從不畫草,那種植物,不是他說,我都不知叫什麼!”我搖搖頭,問道:“都在哪瞧見的?”
“在某個石壁岩洞裏,當時瞧見你們三人正在對麵峽口睡覺。露宿的洞穴,連我都沒走過。”走到峭壁前,他吹響哨子,轉過臉說:“這隻是小事,有同樣習慣的人多得很,僅僅一個H又能代表什麼?這不過是那晚太想讓你們知道他近在咫尺,睹物思人罷了。”
“那道峭壁,實際是個巨大彈道,你知道怎麼回事嗎?”我回想起穀底眺望的震撼,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