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東西別以為光你有,我也有啊,”年輕波特開始掏褲袋,找出幾張破破爛爛的照片,甩在桌上,道:“你自己看,解釋一下吧。”
我們聽得雲山霧罩,根本無法理解這倆人究竟在說什麼,看見開始相互搬出實物,不由湊近過去。隻見照片都很老舊模糊,還是彩色衝印,拍攝時間是96年。年輕波特的照片上也有地底人,那就是他自己。
兩個波特相互看了眼對方舊照,不由彼此一愣,都仿佛迷惑起來,異口同聲道這不可能。
黑衣發言人打門外叫了個人進來,將照片取走,鑒別去了。
“至於屍骸,還是問問當事人,他最有發言權。”年輕波特手指發言人,同時轉過臉繼續盯著怪人道:“之後還會牽涉另一個問題。”
“這個,其實我說不上什麼,我既可以說是我自己,但也確定不了,”發言人聳聳肩,歎道:“因為不光麵部讓金屬腐蝕得辨別不了,就連全身也都被覆蓋,以體型外觀,確實像我自己。而為什麼又說判斷不了?因為它掛著的名牌有問題。我有些小癖好,在私人物件上,不會寫名字,因為我打小就厭惡自己姓名,所以常會用penny、Ronnie等自己取的筆名。但屍骸上,寫的大名,這與我不一致。還有一點,克圖斯戰死前,遺留下大量吸附著的死人,其中之一就有具叫赫伯的黑色焦屍。”
此刻的刀疤臉,似乎已經從忍受毒針侵蝕中緩了過來,他將剩餘的一支提給發言人,讓他照做,同時倆人離開屋子跑去急救站。
“你繼續說,還牽涉哪個問題?”怪人見此案無果,問年輕波特。
“一共是兩個!第一個問題,你自稱自己資曆不夠,在大型勘探任務中,甚至連末席都輪不上。但傳導研究部的人,都簽保密協議,住獨立艙,和其他部門不往來,哪怕吃飯都不在一起,你是怎麼認識那個赫伯的?”年輕波特輕蔑地望著怪人,問道:“還有一點,你至始至終都堅稱見過相似體以萊斯利麵貌出現,而你很聰明的,撒謊說相似體拍拍你肩頭,又變幻成你。既然它要偽裝,為何要變成你年輕時而不是你中年時的模樣?漢尼拔,你來說給大家聽聽。”
“這也是我困惑不解的,”怪人一時無語,複述道:“相似體知道我住址,甚至海外住所地址也有,說見過年輕的我,以我妻兒作為要挾,這問題我回答不了。至於赫伯,是因為他聽說我養小鳥,自己偷著找我帶他去部落。我的照片裏也有他,就這麼認識的。”
“波特,你難道不記得80年代伯爾尼大火災嗎?”雀斑臉跳起身來,淌著熱淚,叫道:“他們早就死了啊!你以為你妻子那天沒來,結果她在更衣室裏,被燒成了黑炭!為什麼你會忘了這一切?你會毫無公司所有的記憶?而你,卻又讓我感到如此真實?為什麼?”
年輕波特的眼睛頓時濕潤起來,他低聲嗚咽,絞著頭發,一時失控。
“不可能!我妻兒都還活著!”怪人波特斬釘截鐵地說道:“我不會離開這裏,我將埋葬於這片青山翠穀,隻要我不具威脅,他們就不會傷害娘倆。而且,我有證據!證實他們倆活著!你們所有人都在騙我!”
他們所在說的,仍然是“公司”曆史上的大懸案,老樓被人縱火焚毀。屋內的我們,都不怎麼清楚整件事由來,隻得悶頭抽煙,唉聲歎氣。
怪人從麻布包裹的脖頸上扯下條吊墜,不讓人碰,晃晃悠悠舉在眾人眼前,道:“這是05年年末在中國長城拍的照,你們怎麼說他們死了?”
這張鑲嵌在吊墜中的小照片,沒有年份,但確實有個“河邊”波特般年紀的老漢,和一個金發中年婦女合影,雀斑臉湊近一看,頓時魂飛魄散,驚呼道:“老天,這可是見鬼了!到底怎麼回事?”衝著表情,我基本可以判定,照片上那女人,正是他妻子。
雖然我們對這幀小照片還未理出頭緒,但他們早已跳過這一話題,開始爭論起摩薩利爾土著的問題。一個堅稱部分地底人已經離開;而另一個則堅稱刺豚艙和地底人交過戰。
“你對他們說書信有往來,東西在哪?”年輕波特不甘示弱叫道。
“在我鷹巢裏,來得匆忙,不曾帶在身邊,”怪人指指房門,道:“他們取走的照片裏,仍有一張地底人少年在人類社會的生活照。”
“這又算得了什麼?那種光頭,遍地都是,你有什麼證據?”年輕波特指了指兩個小巨人,道:“他們也是光頭,難道說都是地底人?”
“僅僅是光頭而已嗎?你當然知道照片裏的是誰!有些話,你我心裏都很清楚,他們無需知道,知道了也沒用!”怪人指著年輕波特,上前一步,道:“空口無憑,你以什麼來證實艙子裏的人曾屠戮過它們?”
“你問問他們倆個,沿路奔逃回來,都看見了什麼?”
“在第一動力源四周,有許多被焚毀的地底人聚落,還有不少積屍坑,裏麵的屍骸,都是被步槍子彈殺死,屠殺確有存在。”速射槍低垂著頭,哀聲歎道。
“這不可能,艙子建在河原,就是為了表達一份誠意,和土著互不侵犯,不然他們離開時也不會求助老板,幫助融入人類世界!”怪人堅決搖頭否定,道:“我們和地底人們相互保持著尊重。”
“那麼懸鏡計劃是什麼?你可以昧著良心否認,但這世上需要正義,正氣!你的謊言,掩蓋不了刺豚艙曾犯下的滔天罪惡!”年輕波特也走上前來,質問道:“這部計劃,你總聽說過吧?”
“聽說過,但是還未執行,刺豚艙就被毀滅了!你知道什麼是懸鏡計劃?這是針對地底人的?還是第三度深考?”怪人已經氣極,指著年輕波特的鼻子吼道:“你就盡管忽悠在座的人吧,因為他們一無所知!我來問你,地底人有多少?分幾個族群?”
“80年代時最多一千五百人,分三個族群,”年輕波特朝我們環視片刻,問道:“各位,他從未跟你們提起,地底人也分附庸、奴隸層和統治階級吧?”
“對,基本不怎麼談地底人。”坦克插嘴道。
“這就是了,有一種地底人骨骸其實是木料,還有一種就像我們那樣,是骨質,當然更有一類,”年輕波特說到此,突然停頓,轉向怪人,叫道:“就是因為要在別人領地建造堡壘,才導致土著為捍衛自由和大家開戰,你竟然無恥到這種程度,連曾做過的事都不敢麵對。我覺得沒必要隱瞞,究竟我們能不能活到明天都是個未知數,我不認為需要顧忌些什麼。”
“第一動力源隨著閃電無端出現,而你就是這棟鬼建築裏出來的人,那些事與艙子無關,少潑汙水!”怪人絲毫不讓,爭鋒相對。
隨後的倆人,不再辯論,相互謾罵對方是叛徒,是相似體,是漢尼拔。我們一幹人等手足無措,正想上前拉架時,房門被打開,刀疤臉扶著跌跌撞撞的黑衣發言人進來,說測試結束,沒有異變一切正常。然後抬起手腕,說現在是早上十點,快開飯了,這般吵下去,就連午飯也趕不上。然後讓手下暫時將兩人分別反鎖在男女廁所裏,一切等用過餐點後再說。
“你們怎麼看?”在過道中,黑衣發言人頭昏眼花就地坐下,喝起水來,詢問道。
“我感覺讓他們繞得更糊塗了!”坦克羅利思索半天,說:“不過我可以肯定,他們依舊隱瞞了大量信息,不打算對我們澄清,這將導致我們無從判斷,最後還是判定不了。”
“你們知道,我更傾向正常的波特,”刀疤臉撫摸著臉上疤痕,歎道:“不過我也願意相信那怪物的話。怎麼說呢?有種奇怪的感覺,這倆人,似乎生活在完全不同的世界裏,都堅信自己所見才是真。而以我多年相人經驗,若一個人撒謊,他根本不會扯得那麼離譜,而且使自己陷入被動。”
“或許,這正是高明之處,”雀斑臉上前問我要了支煙,也搖著頭參與進來:“盡管你們帶來的怪人,所說的事和公司曆史嚴重違背,我卻也覺得,有種說不出的真實感,這很奇怪。不過倆人都有個共同點,那就是目標福卡斯以及第五支隊伍,全員盡墨!甚至還有具馬德蘭屍骸在屋裏擺著,如果這是事實,他們都死了,萊斯利,接下來該怎麼辦?”
“在一切都未判明前,我們還是貫徹原定計劃,”他站立起身,扶著脖子,感慨道:“等用餐完畢,對質將繼續,我想象得到,會更激烈,更出人意表!”
話音剛落,他就自願舉著手讓刀疤臉看管起來。我在鷹巢早已吃飽,不覺得怎麼餓,瞥見掐煙卷的正蹲在廁所門口當看守,就走上前去。他像變戲法般塞過來一棵煙,幫著點燃,開始描述起我們分別後他的經曆。
在峽穀中段他與前來搜尋的幾個人見上麵,便馬不停蹄地與速射槍馳援正在地下河區域苦戰的帕頓。但當倆人來到瀑布前,發現石橋已然沉入水底,隔著河岸,發現了有群人在彙集,其中之一就有帕頓。
此刻的入侵者,已紛紛竄入峽穀內,河原以及火山礁洞,已全部放棄。帕頓似乎有急事打算告訴倆人,無奈瀑布水聲太響,往裏走綜合機又沒有信號,因而,聽不完整他到底想表達什麼。隱隱約約聽見帕頓在喊,似乎是被轉往附近市鎮的前期搜索隊員賈維爾已經蘇醒,他知道變形人外貌,但這需要帕頓立即出洞,前往醫院才能獲悉。
這便是他明知有個內奸,卻說不上來究竟是誰的原因。
“你是說河原洞口全線都解放了?那你為何不設法渡河過去?”我大吃一驚,不由埋怨起來:“早知就應該讓速射槍去追查,起碼他愛看報,稍許有點文化。而帕頓笨嘴笨舌,怎麼能辦得好事兒?”
“你該自己去河原看看,”掐煙卷的哼了一聲,說:“我告訴你,嗯。河水泛濫,連我們起先的營地都被吞沒了!”
“誒?你稍等等。”我突然想到個主意,走到男廁所前,故意問起裏頭的年輕波特,道:“我曉得還有條水路通到城垣下,你也應該知道吧?如果打那裏走,要繞回赫希利斯,該怎麼辦?”
“你想這麼繞出去?”裏頭的人吃了一驚,說道:“這麼說吧,如果有直升機,二十多分鍾就回到洞口,而走陸路,找到公路線最起碼一天多,繞上一圈回到市鎮,最少花費半周。”
我又走回到女廁前,輕輕叩門,將男廁聽來的答案谘詢怪人,他說得也是一樣。總之,如果想靠這條線索得出結論,到時我們早死透了。不過怪人好似生怕我離開,暗暗說道:
“你別相信那個怪物,你一直在誤導你們。我很清楚,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他仍會不停撒謊。接下來我可能會越來越艱苦,但我要你明白,雖然這麼不溫不火對質,它用意難辨,但肯定有陰謀,千萬別讓他知道鏡子的事,這才是這些家夥的主要目的!”
一個小時後,鐵門前守備完成,除醫療團隊外,幾位主要參與者再度回到屋子裏,兩個波特在速射槍的押解下,走到桌前坐下。
新一輪對質,就此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