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試。”傑似乎在很誠懇地笑,但我總覺得他在偷笑。
我皺著眉看了碗裏的麵很久,深呼吸,夾起來往嘴裏送。麻麻的感覺從嘴唇蔓延開來,舌頭似乎也腫脹了起來。然後,眼淚很配合地刷刷往下掉。
傑開始顫顫地笑,“你很可愛的。”
可愛。第一次聽到這種評價,我不受控製地嗆了一下。然後才知道我嗆得有多不是時候。辣味嗆入鼻孔,滿世界的辣。我開始猛烈地咳嗽起來。拿麵紙捂住嘴,眼淚泛濫不止。
傑幫我拍背,我依舊猛烈地咳。傑突然急起來,“喂,思哲,沒事吧。要上醫院嗎?”
慢慢地止住咳嗽,我有氣無力地搖頭。“吃飯被嗆上醫院,多丟人哪。”我無力地笑。
“對不起。”他說著就拿起紙巾幫我擦眼淚。我沒有拒絕,盡管那動作有說不出的曖昧。
那頓飯沒吃完就結束,傑說,不能吃辣就失去了人生的一大樂事。像不喝酒,人生永遠沒有醉也是。吃辣是從那時開始的。一點一點,到多,到濃。
傑到我們學校,大約兩周。
周日,空中有濃厚卻稀落的雲。周圍有很難被忽略的絲絲悶熱,偶爾刮過微風,樹葉顫顫地動。
我坐在銀杏樹下,手托扶著畫板。把下巴擱在畫板上邊緣,靜靜地發呆。傑說得對,我喜歡走神。可是,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麼。走神得沒有理由和目的。
傑無聲地在我身邊坐了很久,而我一直沒發現。也許是覺得太沒勁,他稍稍歎了口氣。
“不累嗎?”
聽到聲音,我放鬆身體,側過頭。迎上他的眼睛,裏麵有些微的感傷,我以為是錯覺。“你怎麼來了?”
他又輕輕吸了口氣,撐起靠在椅背上的身體。“找你聊天哪。”
“聊什麼?”我衝他笑了笑。我以為,他又來找我瞎侃,有機會就捉弄我一下。可這次不是,他很認真。
“說說我們對彼此的印象吧。”
“認真的?”我問。
“恩,很認真。要我開頭嗎?”
“好吧。不過,別說得太差,留點麵子。”我裝可憐地看傑。他不自覺笑了笑,點點頭。
傑開始說我的個性,他眼中的我。他看出了我的多重性格,那些不協調的綜合。我是慢熱型的人,在陌生人麵前習慣沉默,有點難以接近。可是,在熟人麵前又是不同的形態。陪著小夏單純,陪著周梓嚴深沉。在唐秋白麵前有點小小的強勢和任性,在程晗麵前的小小淑女,在傑麵前的小小可愛。這些都是我,思哲。
“很高興借讀的日子裏遇到你。”傑突然矯情起來。我沒理他,開始說我的感受。
“起初,看你很不爽。”我說話的時候傑沒有出聲,不問為什麼。然後我自顧自地說,“一來就和周梓嚴搞曖昧,很讓人看不過去。也許我夠淡定我們就不會認識,還好我不夠淡定。”
“是。”傑應了一句。
“後來才知道,你是個不錯的人。很不錯。除了會捉弄我而外。”我停下來。
“繼續啊。”良久,傑說。
“沒了啊。”
傑看了我一會兒,然後無奈地仰頭吐口氣。沒再讓我說下去。
我們開始閑扯些話題,沒有邏輯的。直到天的西邊泛起紅霞。
“明天我就走了。”傑用很平淡的語氣說。
“那敢情好啊,以後我就輕鬆了。”我話剛說完,傑就敲了我的腦袋。
“走,把畫板送回去,吃頓飯幫我餞行。”他說著站起身拿過我手中的畫板。
我起來和他一起把畫板拿回了宿舍。心忍不住微微下沉,可我們依舊笑,依舊開著玩笑。是逃避和掩飾的一種方式,我知道。
依照我們這裏的規矩,我們決定去吃餃子。彎彎順。一帆風順。
我和傑到了餃子館的時候,天色微微的暗。我們依舊沒有認真地去討論離別這個話題。傑吃辣屬於正常,可是那天,我也特別想吃辣。
“喝酒不?”傑問我。
我很誠懇地搖頭。
“啤酒也不喝?”
“不喝。”
“現在你敢吃辣了,要不要再教你喝酒?”傑滿臉壞笑。
“不用、不用。”
“算了,吃餃子吧。”
我們開始吃飯,不再講話。吃飯間,傑像自言自語似說了一句話,“我走了,就不會有人故意讓你出糗了。”聲音很小,卻讓我愣了一小會。
我很配合氣氛地沒有應答。然後,心裏冒出一點酸,接著開始蔓延。我一直低著頭,不想氣氛變得煽情,變得難以控製。
吃完飯,我跟在傑後麵回學校。微垂眼瞼,習慣性走神。我不知道傑突然停下來,於是直接撞上了他的後背。
我驚醒般地抬起頭,“怎麼了?”
“明天下午去送我。”說完他又轉過身接著走,沒留給我答複的時間,當然,這也不是一個問句。
“可是……”我沒有說出明天有課這四個字,而是哦了一聲。
次日下午,我向老班請了假。傑在我之前已經去了車站。我穿著一身醒目的校服,攔了出租車去車站。
到了車站,傑在站外等我。看見我來,便招了招手。
“怎麼才來,讓我等那麼久。”
“不遲了,你不是還沒走嘛。”
我們瞎扯了一會,傑突然把手伸到我麵前。
“幹嗎?我好象不欠你什麼吧。”
傑很無奈地吐了口氣,“不是吧,我都要走了,以後說不定都沒的見了,連禮物都沒有?”
“我忘了。”我很為難地看他。